小說 > HEAVEN > 第二章 THE DAYS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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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

 

摔向地面的她,眼眶立刻蓄滿了淚水,好像、也應該下一秒就會舉起手捂著眼嚎啕大哭的樣子。

 

『走開啦,誰要跟妳玩!』動手推人的不忘再次強調他的意圖。

『對啊,咧~』一旁的他伸出舌頭,附送一個大鬼臉。

『沒人要、沒人要~』最後幾人乾脆對著還倒在地上的她,繞圈唱起不知名的歌。

 

 

 

坐在河堤草地上的女孩目睹了一切,那人低著頭,從她的角度看不出來有沒有哭。

 

『誰准妳休息的!』一聲大吼讓她急忙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嘆了一口氣,繼續不知是第幾圈的跑步訓練。

 

『阪下渚,這麼愛偷懶,那多加二十圈吧。』

 

被多加訓練量的阪下渚用惡狠狠的眼神瞪向說話者,那人僅是以輕蔑的語氣回道:『不甘願嗎?那三十圈吧。』

 

反抗或掙扎沒有任何幫助。

 

阪下渚深知這個道理,她咬牙回到河堤上,離開前掃了那仍蹲在地上的女孩一眼。

 

——不甘心嗎,那就學著長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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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我的世界只剩黑暗?

 

『啊?怎麼又滿身沙了?快來換衣服。』三井環奈匆忙拿出乾淨的衣服讓眼前的小女孩換上,再小心翼翼的幫她消毒手腳的擦傷,動作熟練地在傷口貼上卡通圖案的OK繃,吹了吹氣,『好了。』

 

整個包紮過程裡,她只是靜靜的流著淚。

 

從一開始總會委屈的放聲大哭,到現在像是放棄似的只是低頭不語,偶爾有幾滴淚水安靜的沾濕新換上的衣服。

 

每個來到這裡的孩子,都背負著痛苦的故事,暴躁、孤僻、劇烈的情緒變化都是常見的,清楚她這段時間的變化,三井心疼的抱緊她:『沙希,可以哭出來沒關係的。』

 

沙希咬著下唇,雙手遲疑的滯在空中,在三井拍了拍她的背並在耳邊說著輕聲的安慰以後,終是揪緊了三井兩側的衣服,放膽哭出聲音。

 

 

 

只是稍微靠近他們,希望他們能將書包還給自己,卻換來諷刺、嘲笑,甚至是滿身傷,剛開始總會氣憤的哭喊,那些人對自己的捉弄卻更起勁。

 

得到教訓以後,對於他們言語或肢體上的欺負,沙希開始學會冷然面對。

 

——已經沒人可以保護自己了。

 

沙希腳步蹣跚的拖著殘破不堪的書包走著,每一步,都可以感受到膝蓋的擦傷在隱隱作痛。

 

一路忍到了門口,她才將背靠在木製柵欄上,用沾滿沙塵的手抹去臉頰上的淚,拍去身上及書包上的灰,若無其事的走進翔北育幼院。

 

育幼院裡的大家,多的是比自己更加悲慘的故事背景,所以不能再增添環奈姊他們的困擾。

 

可是傷口好痛,那不要哭出聲就好吧。

 

『沙希,可以哭出來沒關係的。』

 

才來一段時間,可以這樣佔用他們的溫柔嗎?

 

背上有輕柔的安撫,沙希慢慢陷入對方的懷抱,溫柔的語氣傳入耳裡,『沙希很勇敢喔,在這裡大家就是一家人,不需要偽裝的。』

 

一家人嗎?

 

彷彿觸動了心裡最不願提及的部份,沙希那次哭得連嗓子都啞了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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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堤旁,孩子們高聲嬉鬧著,放學後到回到家的時間,一向是遊戲的最佳時光。

 

『小翼,書包還我。』腿上貼有卡通OK繃的沙希對著正把自己的書包當球踢的同學說出要求。

 

依舊興高采烈玩著足球遊戲的他們對於沙希細聲說出的命令根本置若罔聞。

 

『還給我!』一直以來都是選擇隱忍著的沙希突然怒氣爆發,吼出前所未有的音量。

 

他們被沙希突如其來的吼聲嚇得停止動作,過了一會兒,才有人答腔:『好啊,還妳。』接著舉起腳用力將書包踹向沙希。

 

沙希纖細的身體為了接住書包,重心不穩的連退幾步跌落在地。

 

『GOAL——!』欺負人的孩子們開心地互相擊掌,或許是覺得膩了,他們嬉笑地轉身離開。

 

撐地的掌心有被石子劃破的刺痛感,還未爬起身的沙希抱著書包失神看著那些人對自己視若無睹、毫不歉疚的聊著接下來的行程。

『待會要去補習,好煩啊!』
『回到家裡也只是聽他們囉嗦而已。』
『我家的老太婆也只會叫我念書念書念書,有夠煩的!怎麼不去死啊他們。』

 

一直呈現放空狀態的沙希突然眼神一變,吃力抱起書包向前狂奔衝撞那群欺負人的同學們,沒有任何緩衝的力道,她和他們倒成一片。

 

『很痛欸!』帶頭的孩子邊呼痛邊站起身,他抓起沙希的書包扯開,準備將裡面的東西全倒到沙希頭上作為報復。

 

沙希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反擊,輕易地宣告失敗,她閉眼用手臂遮擋住臉。

 

——希望這次不會太痛。

 

緊閉雙眼的沙希沒有等到料想中的疼痛,刺耳的尖叫聲卻先傳來。

 

『啊——!』被人從後方緊扣手腕的痛楚讓小翼忍不住尖叫出聲,他回頭發現動手的是個帶帽子的高瘦女生。

 

『放下。』表情跟她的語調一樣冷。

 

 

 

 

 

 

2.

 

躺在河堤草地休息的渚又目睹同樣的欺負戲碼,對於沒有勇氣對抗一切的人,她沒有太大的興趣,本打算置之不理,重新閤上眼前卻意外看見那女孩終於有了反擊的動作。

 

——終於試著長大一點了嗎?

 

只是照情形看來,又是個無濟於事的舉動吧。

 

身體卻比腦子所想的還快,轉眼間渚已經跑到女孩面前阻止那些人惡質的欺負,冷聲說出:『放下。』

 

『妳幹什麼啊!』小翼對於被打斷報復行動大感不滿,尤其是回頭發現對方只是個女生,他氣憤的想抽回自己的手,卻發現不管怎麼用力,手就是動彈不得。

 

察覺那人縮起身子想抽回手,渚默默加重箝制的力道。

 

『放手啦!』小翼的聲音開始出現隱隱的哭腔。

 

其他人看渚完全沒有鬆手的意圖,慌亂地拿起手中的袋子當作武器揮向她,『放……放開啦!』說出口的威脅明顯敵不過渚散發出的氣勢。

 

渚不動聲色挨下零星的攻擊,漫不在乎的回應:『就這樣?』

 

一直被帽子遮住表情的她,抬頭斜睨那群連身高都敵不過自己的人,露出冷笑:『你們這群雜魚,自己一個人什麼也做不好吧。』接著一個反手扭轉那人的手臂,本就不耐痛的孩子頓時痛哭出聲。

 

渚面無表情鬆手把小翼推向那群人,『以後再欺負她,我就斷了你們每個人的手。』

 

被撞倒的孩子們爭先恐後爬起身,連頭也不敢回狼狽地哭著跑開。

 

沙希目瞪口呆的看著急轉直下的劇情,不但沒受傷,還突然有個人衝出來保護自己,過了好久她才想起來要道謝:『謝……謝謝!』

 

但是那女孩已經走遠。

 

 

 

『真有正義感啊。』輕佻的諷刺。

 

『我知道,再三十圈。』渚知道自己的舉動都被他看在眼裡,自動說出加倍的訓練量。

 

於是,她突然有點後悔自己幹嘛浪費難得的休息時間去做什麼正義使者。

 

 

 

三井在門口看見沙希又髒兮兮的回到育幼院,立刻衝向屋內拿出醫藥箱和衣服,進行同樣的包紮動作。

 

只是這次沙希的心情似乎很好,不僅沒有哭泣,臉上甚至掛著淡淡的微笑。

 

『沙希遇見什麼好事嗎?』三井被感染好心情的帶著笑容發問,動作依舊放得很輕柔。

 

『嗯,是吧。』

 

——從那天起,我的世界有了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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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我叫沙希,妳的名字是什麼?』沙希一看到昨天的女孩又來到河堤,連忙湊到她身邊坐下。

 

『渚。』渚在草地上癱成大字形,胸口上下起伏微微喘著。

 

『那救命恩人渚大人,妳今年幾歲?』沙希把冰涼的運動飲料貼上渚的臉頰。

 

『跟妳一樣。』躺著的渚伸手揮開沙希的騷擾,摘下帽子擋在臉前。

 

『妳每天跑步是立志要當賽跑選手嗎?』

 

『妳話好多。』

 

『妳讀的小學在哪裡?』

 

沒有理會沙希,渚看了看錶,重新戴上帽子,繼續未完的跑步。

 

就這樣,沙希每天放學都會到河堤邊等著跑步經過的渚,因為她的出手相救,再也沒有人敢欺負沙希,小學裡還開始流傳著廣瀨沙希有個會打斷人雙手的好朋友之神祕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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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到好朋友了嗎?』

 

如果這句話是出現在一般的家庭,絕對是句溫馨的關心問候。

 

可惜阪下渚現在身處的場合是昏暗的訓練道場,搭配柳澤隆不懷好意的詢問口氣,傻了才會帶著燦笑回答:『對啊!是個呆呆的但是很善良的女生喔!』

 

沒有回答,渚裝作沒聽到柳澤的問句,事實上她也沒有多餘的力氣開口說話,面前的對手只有自己有一閃神,肯定會被他傷得頭破血流。

 

柳澤的嘴角上揚了一點,露出不算笑容的表情,『破綻。』

 

渚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騰空了一陣,接著狠狠撞上一旁的木製牆壁,身體無力的順著牆沿滑下。

 

如火燒般的灼痛感從被重重踹中的腹部蔓延開來,遭受猛烈撞擊的背部也沒好受到哪去,劇烈的疼痛讓渚幾乎忘了呼吸,她用力咳了幾下找回呼吸節奏,吸進滲入血腥味的氧氣。

 

柳澤蹲下身,反手拍了拍渚的臉頰,『阪下渚,別跟我說妳在玩什麼友情遊戲。』說完他開始大笑,彷彿那四個字是多不必須、多可笑。

 

縮成一團的渚在顫抖著,她緩緩抬起頭衝著柳澤冷笑,『接下……來,還……還有跑……步訓練……吧』強忍痛苦讓渚說出的每一個字都破碎的不像樣。

 

柳澤有點意外於阪下渚的逞強,不過他隨即收起驚訝的神情走出道場,『10分鐘內沒看到妳出現,多加20圈。』

 

 

 

『妳受傷了?』

 

聽到沙希驚呼的語氣,渚下意識的用手擋在腹部的位置,『沒有。』簡單明瞭的否定。

 

『明明就有!』沙希氣鼓鼓的嘟起雙頰,側身開始在書包裡東翻西找。

 

窸窸窣窣了一陣,躺著閉眼休息的渚感覺右手被沙希輕輕拉過,她警覺性的睜開眼,發覺自己手臂被貼上ok繃——還是卡通圖案的。

 

渚不記得手臂上的傷是從何而來,也不記得是何時受的傷,因為這種小傷口她向來都是置之不理的。

 

——他從不會讓自己在外表上留下讓人起疑的傷。

 

『要是被問起有多麻煩,妳畢竟還是個孩子嘛!哈哈哈哈……』

 

令人不快的笑聲。

 

渚突然心裡一陣生厭,想一把扯下可笑的ok繃,卻看見沙希小心翼翼的對著它吹了吹氣,才滿意的放開自己的手。

 

渚停在空中的手僵硬地轉向一旁的帽子,拾起然後蓋住臉。

 

完成包紮動作的沙希聽見隱隱的笑聲,轉頭只看見被帽子遮住臉的渚似乎是開心地在笑著。

 

又變成包子臉的沙希:『我就說有受傷吧!』

 

渚重新戴上帽子,起身前伸手戳了戳沙希鼓起的臉頰,『笨蛋。』

 

沙希發誓在渚跑回河堤時,有看見她一閃而逝的溫暖笑意。

 

 

 

不能笑。

 

不能再牽扯到腹部的傷。

 

不能笑。

 

不能讓他看見自己因為友情遊戲心情愉悅。

 

渚一邊跑步一邊在心中默默告誡自己,直到跑完所有的圈數,才依依不捨的撕下卡通圖案的ok繃。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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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個安靜的只剩翻頁聲的早上。

 

『啊~~~~~!!!』突如其來的慘叫聲劃破寧靜。

 

緊接著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響,一個纖瘦的身影衝出房門。

 

『沙希已經是個中學生了呢。』正在整理育幼院帳本的三井環奈用一種感慨又感動的神情看著嘴裡叼著一片土司,還一邊穿襪子的沙希。

 

『 啊啊,睡過頭了,要遲到了!』沙希一手接住因為開口而掉落的土司,一手鉤起皮鞋後跟,蹬兩下。

 

好,著裝完成!成績:5分03秒。

 

『我可是有進去叫妳喔,誰知孩子們都去上學了,妳還是沒醒。』三井笑著事先說明以示清白。

 

沙希抽空對著三井提起裙角轉圈展示新制服,揮揮手就要往門口衝去。

 

『沙希等等。』三井放下筆叫住呈現起跑狀態的沙希,『開學第一天,制服怎麼穿成這樣。』她將沙希的領帶拉開重新繫上、撫平上頭的皺摺,揉揉沙希的頭,『好。』

 

『環奈姊,頭髮、頭髮會亂啦!我……出門了!』吞下最後一口土司的沙希搔搔她本就整齊不到哪去的那顆頭,以跑百米的姿態離開。

 

『路上小心。』三井倚著門揮手目送沙希狂奔的背影,苦笑想著——真是,待會制服又會亂了吧。

 

三井坐回桌上繼續煩惱育幼院的收支平衡,翻開密密麻麻的紀錄事項裡,唯獨沙希那一欄是獨立著的,制服、學費、書本費用從不虞匱乏。

 

以筆輕點本子的三井露出微笑,沙希可以變得這麼開朗真是太好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孩子慢慢地找回自己的笑容,不再遍體鱗傷的哭著回家,應該是因為她認識了一個好朋友吧,是叫……

 

『渚!』

 

『好慢。』斜倚在圍牆上的渚皺眉抱怨,她的身上穿著和沙希一樣的制服,不同的是她沒有將制服乖順的紮進裙子裡,沒繫緊的領帶也隨興的掛在胸前。

 

沙希小跑步跟上渚,『對不起,我睡過頭了。』

 

『我今天有事,放學後不要等我。』

 

『誒?我不是故意遲到的,渚大人,對不起嘛。』

 

『跟那無關。』

 

沙希忽然察覺到是哪邊不對勁了,表情,渚今天臉上的表情連一點笑意都沒有,雖然平常就是那副不苟言笑的臉,可是沙希看得出來渚面對自己和面對他人的表情是不同的,難不成是因為今天自己遲到嗎?果然昨天不應該陪育幼院的孩子們玩太晚,本來,很期待和渚同校的第一天可以一起回家的。

 

自認為推理出結論的沙希最後只好頹喪的回答:『好,我會乖乖自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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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妳穿起制服還蠻有模有樣的。』柳澤隆靈活地把玩著手裡的蝴蝶刀,獰笑迎接放學回來的渚。

 

渚不發一語的經過門口的柳澤走進屋內換裝。

 

——沙希,妳知道嗎?我對於開學這一天真是又高興又恨啊。

 

——高興的是可以和你同一所學校,我們見面的時間變多了。

 

『動手吧。』

 

——可恨的是,我的人生從這天開始將一直淪陷到暗黑的世界裡,永不見光。

 

渚接過柳澤拋擲而來的刀,將它在手中繞了幾圈旋轉出刀鋒,不帶猶豫地將刀送進眼前被蒙住雙眼的男子的腹部。

 

他連尖叫都沒有,就喪失了性命。

 

當然叫不出來,柳澤早就在那男人嘴裡塞了塊布,他只能發出幾聲微弱的嗚咽聲,表達自己的生命正在一點、一點流失。

 

渚沒有拔出刀,她鬆手將血跡任意抹在自己身上,拔腿跑出屋外,用最大的步伐離開現場,使盡全力跑著,身旁的景色不斷變換,直到花光所有的力氣才停下,她低頭扶著開始顫抖的膝蓋,每一口呼吸都帶有撕裂般的痛。

 

『咳……』

 

試圖站直身子的渚撇見膝蓋上沾有一抹紅,她慌亂的攤開掌心,發現那人的血還殘留在指間,一陣作噁的感覺湧上,渚雙腿一軟,跪著乾嘔了起來。

 

本來她是不想哭的。

 

長年的殘酷訓練早就將她培養成一個冷血無情的人。

 

可是,當渚一個抬頭弄清自己身在何方時,她的眼淚就這樣安靜的流下。

 

——河堤。

 

和沙希相遇的河堤。

 

有個笨蛋老是抱著醫藥箱等著幫自己包紮一些小傷的河堤。

 

『渚大人。』

『幹嘛老是這樣叫我。』

『妳不知道妳多厲害嗎?因為妳的關係,再也沒有人敢欺負我誒!』

『是嗎。』

『渚大人妳根本就是我的太陽!』

 

渚翻身仰躺,手伸向前襯著夜裡的星空盯著開始乾涸的血跡,視線一直模糊。

 

——我根本就不是誰的太陽。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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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回家吧。』昨天錯過和渚的回家時機,沙希從上學前就下定決心一放學要衝到渚的教室等她。

 

渚不自覺伸手調整帽子位置閃躲著沙希熱情的視線,『沙希,以後妳自己上下學吧。』

 

『為什麼?』沙希忍不住驚慌地揪著渚的衣角詢問。

 

渚輕輕撥開沙希扯著自己衣服的手,背過身回答:『總不能老是黏著我吧,沒有人會欺負妳了,沙希,我們不同班,妳會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朋友,不用特意來這裡找我。』

 

『渚,妳到底怎麼了?從昨天開始妳就怪怪的?』沙希向前踏出一小步,額頭輕靠在渚的背,雙手悄悄環上她的腰。

 

還未收緊的雙手被先一步擋開,渚閃身躲過沙希的環抱,『就這樣。』結束對話,快步離開。

 

沙希偷襲失敗,看著空蕩蕩的掌心有點悵然若失。

 

 

 

——哼哼,妳以為我會乖乖聽話嗎?

 

隔天,下課鐘才響起,沙希一個箭步就衝出教室。

 

還楞在講台前的老師推了推眼鏡、故作鎮定的說:『同學,下……下課。』

 

沙希本以為自己動作已經夠快了,誰知到了渚的教室,還是看不到她的身影。

 

『請問妳有看到阪下渚嗎?』沙希隨便挑了個人發問。

 

『阪下渚?』擁有一頭柔順長卷髮的女生以食指抵著下巴歪頭發問。

 

沙希提高手掌的位置比劃出渚的身高,『就是一個高高的、總是戴著帽子的女生。』

 

『不知道誒。』她的食指依舊抵著下巴。

 

『算了。』沙希翻了個白眼,轉身往校門口狂奔打算在路上攔截渚。

 

『這樣好嗎?人家會不會以為,啊啊,這個班的女孩都是愛說謊的騙子呢?會這麼想吧?』食指都不會酸的女孩對著半掩的門說話。

 

渚雙手環胸從門後走出來,淡淡的說:『才不會這麼想。』

 

『妳的身高很適合跳parapara,我創立了一個Angel Heart的社團,要來嗎?』終於放下食指的她突然跳起手部動作繁複的舞蹈。

 

『謝謝,不用了。』渚走出教室,上身傾靠著圍欄凝視一樓某個衝出校門的身影。

 

——沙希,不要再跟我有關連了吧。

 

壓低帽檐,渚離開的背影少了身旁嘰嘰喳喳的某人,變得有點寂寥。

 

 

 

連續幾天在教室門口和回家路上都堵不到渚的沙希坐在公園的鞦韆上有一下沒一下的盪著。

 

以往都是渚送自己到育幼院門口,說想去她家參觀她也不肯,就連一起上課也是先在約定好的地點集合。

 

這麼說來,自己對於渚到底了解了多少?

 

喜歡戴著帽子。

 

笑起來意外的很好看,卻總是板著一張臉

 

長久以來一直在慢跑,體力好到驚人的地步。(曾經試圖跟著她一起跑步,卻在第三圈就宣告陣亡。)

 

身上常會有大大小小的傷口,問她卻總是說不記得。

 

這些事情算嗎?

 

——根本就不了解吧。

 

沙希無力地把臉埋進膝蓋,在鞦韆上縮成一個圈。

 

一個高瘦的女生漫步走著,完全沒注意到公園裡有個奇怪的蘑菇狀物體。

 

蘑菇窩得累了終於抬起頭,發現公園外有個眼熟的背影走過——

 

渚?

 

沙希本想喚住漸漸走遠的渚,但她轉念一想,決定放輕自己的腳步偷偷跟上渚。

 

明明還沒回家,為什麼不跟我一起走?

 

什麼我會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世界,我明明是那麼期待能和妳同校的日子。

 

不管怎麼樣就算要疏遠也該有理由,如果是生氣我遲到跟我明說就好啊!

 

沙希握拳搥向藏身的大樹,一臉憤慨的樣子。

 

 

 

心情不算太好的渚一路上都若有所思的走著,忽然她聽到奇怪的聲響,回頭卻只看見空無一人的街道,有幾片樹葉緩緩飄落。

 

是自己太過神經質了嗎?

 

渚甩甩頭走向一棟保留日式樣貌的房子。

 

從外表看來不起眼,門開啟的一瞬間,沙希瞄見裡面竟然有個小小的庭院。

 

『不過就是殺個不會抵抗的人,這樣就承受不住了嗎?』

 

有聲音?沙希把自己更往樹後縮。

 

渚關上門,右腳腳尖順勢勾起一顆石子,旋身就往聲音的方向踢去。

 

柳澤隆輕鬆跳下樹,攤開掌心把渚踢向他的石子在手中上下拋著:『十二點,有個真正的目標讓妳下手。』

 

緊接而來的任務讓渚不自覺皺起眉頭、縮了一下雙肩。

 

柳澤發現渚細微的表情變化,刻意用略大的音量說:『阪下渚,妳從小就是被訓練成為一個殺手,那些多餘的情感包袱,最好都丟了吧!哈哈哈哈!』

 

他放大音量不只是要提醒渚,還要讓門外不遠處躲在樹後的那人也聽見。早在渚進門前,閒適躺在樹上休息的柳澤就已發現那女孩鬼鬼祟祟的舉動。

 

殺手?

 

沙希只斷斷續續聽見幾個單詞,殺手?跟渚沒關係的吧?是聽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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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是十一點。

 

天氣是月黑風高,正適合偷偷摸摸溜出育幼院的沙希行動。

 

憑藉著白天的記憶,沙希來到渚的家門前,躲在樹後猶豫著是否應該直接按門鈴找渚問清楚。

 

『走吧。』和下午相同的聲音響起,沙希不自覺更往樹後躲著。

 

走出門口的渚還是戴著帽子,黑色背心、迷彩長褲讓她的身形更顯修長,光線太昏暗沙希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這麼晚了,渚要去哪?

 

眼看渚開了車門跟著那人離開,沒有任何交通工具的沙希只好留在原地等待。

 

不過那男人離開前好像透過車的後視鏡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可能發現我的吧?這邊這麼暗?沙希下意識摩擦自己的手臂,想驅趕對上那男人眼神時產生的莫名寒意。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頭靠在樹幹上睡著的沙希聽見細碎的談話聲,她急忙睜開眼探頭看向渚的家門方向,發現渚用右手捂著左臂,拖著搖搖晃晃的腳步走進門。

 

渚受傷了?

 

沙希再也忍不住衝向前,眼明手快的擋住快關上的門,急急喊出:『渚!』

 

 

 

一臉疲憊的渚察覺到門上的阻力,單手抽出長褲袋中的小刀,準備刺向來人的眼睛。

 

『渚!』

 

熟悉的聲音讓渚緊急把刀鋒停在那熟悉的臉前不到一公分處。

 

『妳……』渚快速收回刀關上門,回頭查看柳澤的位置。

 

還好,沒看見人影,那他應該是已經走進內廳了。

 

渚鬆口氣似的背靠門板,頭向後仰,手伸向前對上一片漆黑的夜空。

 

——今天沒有星星啊。

 

或許是過了10分鐘、也許過了不到1分鐘,只是渚單方面覺得時間流逝得讓人很難熬。

 

『沙希……』她終於低低的喊了她,『不要問我、不要再靠近我,拜託妳就這樣走開好嗎……』不管沙希是否還在門外,渚逕自顫聲說著。

 

被關在門外的沙希因為還處於驚嚇的情緒中,她沒有走開、也沒有敲門要求渚開門,只是靜靜等待著。

 

然後,她聽見了渚用前所未有的抑鬱語調、卑微口氣說出請求。

 

『渚。』無視於方才渚做出差點讓自己喪命的舉動,沙希側臉緊貼木門想盡可能貼近渚一點,用溫柔的安撫語氣輕聲說:『妳受傷了吧?我幫妳包紮好嗎?』

 

渚聽到回應先是楞了幾秒,表情變得有點微妙。

 

她不知道應該生氣還是該笑。

 

——根本躲不開她嗎?

 

渚轉身一鼓作氣拉開門,靠著門板的沙希就這樣順勢倒進渚的懷裡。

 

渚深深呼吸圈緊懷中的人,低下頭在沙希的耳邊說:

 

『妳是……笨蛋嗎?』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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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渚發出一聲悶哼,皺眉看向沙希的動作。

 

『很痛嗎?』沙希連忙對著傷口吹氣,『痛痛飛走了!』搭配完誇張的動作和表情,她才夾起紗布蓋在傷口上繼續包紮。

 

『廣瀨沙希子,不要把我當三歲小孩!』渚不滿的用還有空的右手掐住沙希的臉頰。

 

『 啊啊!渚大人不要這樣,這樣我看不到紗布啊!』沙希差點想拿鑷子戳向渚施暴的手,想了想還是乖乖忍了下來。

 

『小‧聲‧點,妳想吵醒育幼院的人嗎?』渚露出燦爛的笑容,只是手中的力道沒有減輕,直到沙希開始熱淚盈眶,她才鬆手。

 

『嗚……好了。』沙希滿腹委屈結束最後的包紮動作。

 

臉好燙,渚大人出手好狠!沙希想瞪又不敢瞪,才一抬頭又急忙把埋怨的視線收回,最後只能低聲咕噥。

 

雙手得到自由的渚坐在黑色凳子上旋轉,看似若無其事的問出:『沙希,妳不問我嗎?』

 

沙希一邊收拾醫療用具一邊回答:『問什麼?』

 

渚在剛好背對沙希的方向時,用腳停下旋轉的動作,『問妳今天看到的一切。』

 

『喔,我忘了。』淡淡的口氣,好像她真的忘了一樣。

 

渚帶著笑一臉輕鬆預備說出事實,『沙希,我……』笑著,可是語氣明明泛著苦澀。

 

『我不會問的,渚,我不會問的。』沙希少見的用堅定的眼神直盯著渚,重複話中的意思。

 

渚沒有將未完的話語接續下去,兩人之間的沉默頑固地瀰漫著。

 

『每個人都有不願意說的故事,如果要說出這一切等於要再傷害妳一次,那麼我不會問、也不會聽的。』沙希率先開口打破凝固成片狀的沉默。

 

渚沒有接話,那些沉默碎片現在全落在她身上。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渚幾乎失去了重提一切的勇氣。

 

 

 

『我帶妳去一個地方吧。』沙希用略微輕快的語氣再次接回兩人間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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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要來當小偷嗎?』渚雙手環胸看著沙希從盆栽底下拿出鑰匙的動作,不禁皺眉想著——這年頭竟然真的還有人把鑰匙藏在那!

 

『進來吧。』沙希按下密碼、開了兩道門鎖,率先走進屋內。

 

——然後用這麼理所當然的語氣邀請我進不知名民宅真的好嗎!

 

渚不甚情願的跟著沙希的腳步前進。

 

應該是太久沒有開啟的關係,屋子裡飄著一股不太好聞的味道。

 

沙希熟練的打開玄關的電燈開關,脫下鞋子時自然而然丟下一句:『我回來了。』

 

實在是忍受不了沙希一連串奇異的行為,渚大步走到沙希面前質問:『妳到底帶我來這裡幹嘛?』

 

沙希繞過佇立在前方一臉不善的渚,單手沿著牆壁移動,一路來到貌似客廳的位置,在積了灰塵的沙發上來回撫摸,以一種懷念的眼神環視四周才緩緩坐下道出:『這是我家。』

 

渚略感驚訝的挑了眉。

 

『這裡曾經是我最美好的家。』不同於她平時的傻笑,沙希在說這句話時笑得很苦,苦到渚不自覺放慢動作坐到沙希身旁,攬過沙希的肩膀,皺眉想了想,而後動作笨拙的開始輕輕拍著沙希的頭。

 

沒有多說什麼,沙希卻能感受到渚隱藏在冷酷外表下那不經意散發出的小小溫柔。

 

——她總是這樣,說著冷漠的話語,每天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每兩天就會嚇哭自己的同學。

 

可是沙希就是知道渚的溫柔。

 

心中湧起一陣暖暖的感動,沙希下意識往渚的肩頭蹭了蹭,然後感覺到對方的身體變得有點僵硬,沙希的表情又恢復以往的笑容,『渚,我知道我這樣很幼稚,可是妳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從妳救了我的那天開始,不管妳願不願意,妳已經一腳踏入我的世界。』

 

沙希抬起頭,眼裡浮現明顯的水氣,『我已經失去最重要的人,能不能請妳不要躲著我,讓我的世界又失去太陽好嗎?』說著無比認真的請求。

 

渚不發一語的凝視著遠方,像是安撫的輕拍動作一直沒有停下。

 

『嗯。』

 

良久,微乎其微的應答從渚的口中傳出,微弱到沙希幾乎要以為是自己太想聽到答案而產生出的幻覺。

 

『沙希,妳以後的命運都會被我牽扯著了。』

 

那一些跑步、昏暗的道場、大大小小的傷口,沒有起伏的從渚的口中緩慢地散落出來。

 

——就讓我在暗黑的世界裡,成為妳一人的太陽,為了妳晴朗。

 

 

 

 

 

 

6.

 

+++++++

 

走散了。

 

阪下渚揪著變得有點破爛的背心大口喘著氣。

 

『喵~』暗巷中的野貓對於突如其來闖進自己地盤的侵入者發表不滿。

 

『噓,借我躲一下。』渚用氣音安撫貓咪,表情卻一點也不輕鬆。

 

——剛剛的一場混戰中,那傢伙叫自己先跑,他去把大多數人引開,自己才得以全身而退。

 

——但現在該怎麼辦?回頭去跟他會合嗎?

 

『原來躲在這!』

 

還來不及好好整理思緒的渚又遇上那群人。

 

渚將手伸向後方,思考著正面衝突的勝算——三個?一個有槍、兩個人拿刀。

 

路燈下,背光的位置讓戴著帽子的渚,表情完全被隱藏在陰影中。

 

那些人卻因為渚的動作而出現慌亂的神色,『不……不要動!』握槍的人顫抖地連槍口都沒辦法好好對準前方,更別提拿刀的兩人偷偷躲在後方,看似盯著渚,眼神卻閃躲的只敢看向渚後方的燈柱。

 

——方才的一場混亂中,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這女孩雖然年紀尚輕,但殺人的狠勁卻遠遠超過大人。

 

渚冷哼一聲,做出拔槍相向的動作,那三人嚇得往後一縮,錯失了看清楚渚手上根本沒槍的好機會。

 

她將一旁的垃圾桶踢向那些人,趁勢逃跑。

 

沒有槍聲、沒有任何痛感,只感覺到黏黏糊糊的東西貼在身上和一陣臭味襲來,那些人睜開眼才驚覺上當,『可惡,給我追!』

 

 

 

+++++++

 

大步狂奔的渚在某戶民宅前的圍牆停下,輕輕一蹬雙手攀上牆沿,施力撐起手臂反身跳進圍牆內。

 

『渚,是妳嗎?』怯懦的發問從不遠處傳來。

 

『還不過來。』還坐在牆角喘氣的渚看到從落地窗內探出頭的沙希,理所當然的下達命令。

 

『還好沒受什麼傷。』沙希軟軟的小手在渚的身上東摸西摸確認她的傷勢狀況,『我拿件衣服給妳

換吧。』

 

小跑步跑上二樓的沙希在第一扇門前停下,單手靜止在門把上,『還是穿我的衣服吧,雖然有點小。』她轉身開啟另一扇門,房內牆上貼滿李小龍和醉拳的海報,沙希隨手在衣櫃裡挑了件背心,食指勾著背心旋轉,邊哼歌邊跳步回到客廳。

 

然後,發現渚似乎是累得倒在沙發上睡著了。

 

沙希走到沙發旁蹲下,下巴靠著交疊的手臂,凝望著總是習慣摘下帽子遮在臉前的渚。不打算叫醒她,沙希輕手輕腳的取走眼前的障礙物,明目張膽的盡情瀏覽渚的睡相。

 

視線跳著。

 

那是她纖長的睫毛,平時冷漠的眼神此時全被掩藏。

 

那是她略薄的嘴唇,偶爾會不經意有溫暖的笑意爬上。

 

睡著的渚好像瞬間變得溫和,沙希大膽的伸出手將渚落在臉前的髮勾回耳後。

 

輕輕閉上眼,將兩人的距離拉近。

 

所以她不會看見渚的嘴角悄悄揚起角度。

 

『鈴……』手機鈴聲不識相的響起,就像是每部戲都會有的定番老梗情節。

 

沙希連忙睜開眼,對上了渚看似清醒的視線,各種解釋跟藉口在腦海裡百轉千迴,讓她只能翕動著嘴唇卻找不到適合的句子開口。

 

渚的笑意加深,略微施力起身時,用正好的角度輕掃過沙希的嘴唇,接著若無其事的接聽電話,留下瞬間炸紅了臉的沙希楞在原地。

 

『沒死。』
『待會就到。』

 

掛上電話的渚向後伸出單手,臉上溫度依舊像高燒未退的沙希連忙將右手搭上渚溫暖的掌心。

 

渚回身甩開沙希如同小狗握手般的動作,露出稍顯不耐的危險笑容湊近她,『衣、服。』

 

『啊…!』會錯意的沙希只敢撇頭避開渚過近的調侃,一股腦兒把都被捏皺的背心塞向渚。

 

渚站在原地避也不避直接拉起衣服,呆坐在一旁沙發上的沙希很自動的捂起雙眼非禮勿視。

 

『沙希。』渚突然輕喊。

 

『是!』

 

於是,聽到渚的呼喚下意識放手答腔的沙希,對上近在眼前無限遐想的春光,又再度變成煮熟的沙希。

 

 

 

『我送妳回去。』穿著稍嫌短了點的背心的渚。

 

『啊…嗯,好…』一整晚臉上的紅暈都退不去的沙希。

 

不是肩碰肩的距離,兩人走著。

 

路燈下的影子,卻把兩人的手連結在一起。

 

盡可能放慢腳步,如果可以,都想走不完這條路。

 

『不要動。』

 

可惜總會有人出場破壞氣氛。

 

渚將沙希拉到身後護著,『真有耐心啊,竟然找到現在。』

 

——好臭,真是太佩服他竟然帶著一身惡臭追到現在!

 

有槍的嘍囉這次槍口顫抖的幅度小了很多,或許是因為知道渚身上根本沒槍,膽子就大了一點,『看看妳後面吧。』

 

拿刀的嘍囉A跟B出現在沙希身後。

 

被包圍了。

 

前後夾擊的局面,渚只能盡力張開雙手擋在沙希身前。

 

被無辜波及的沙希沒有顯露出太多慌張神色,不是她如同渚一樣見過太多這種場合,而是她絕對相信渚——那個總是會挺身而出保護她的渚。

 

『乖乖跟我們回去交差吧。』拿槍的嘍囉步步逼近。

 

即使深夜了,仍是有車輛從旁快速經過,車燈將渚的臉色照得忽明忽暗,像是座雕像般的定格了動作。

 

『喂,把她綁起來!』眼見機不可失,不需要幫他想名字的嘍囉用槍口比了比,示意將兩名女孩帶進一旁小巷。

 

另外兩人戰戰兢兢,極力不讓眼神對上明明沒有動作,卻散發陣陣殺氣的渚。

 

沒有人敢有太大幅度的舉動。

 

安靜。

 

從那輛車經過後、從那人下達命令後,除了他們過重的呼吸聲,再沒有其他聲響。

 

碎石在地面上細碎摩擦,渚往前踏出了一步。

 

三人偷偷咬牙、用盡一生的勇氣,才能不退後一步的站在原地,正想說出微弱的威脅時,渚清冷的語調卻先傳來。

 

『我跟你們回去,放了她。』主動伸出雙手。

 

A跟B嘍囉面面相覷,動作僵在半空中,這鐵定有詐吧!

 

沙希搖頭笑了笑,伸手拉過渚的右手扣緊,『不行,我要跟妳在一起。』固執的不願離開。

 

『隨便,這兩人都帶回去!啊——』輪胎在地面急速摩擦引起尖銳的聲響,方才經過的車輛突然用快速倒車的方式打斷他未完的話。

 

『啊,抱歉,我不太會開車,你沒事吧?』車上走下一位一身全黑裝扮的女子,用溫和的笑容發問,語氣輕鬆的猶如只是問天氣如何一般。

 

嘍囉A跟B被突如其來的發展嚇呆,給了一旁的渚大好機會,她衝上前一把抓住嘍囉A拿刀的手,反手後扭把他手中的刀刺向腎臟的位置,再飛身踢落另一人的刀,一氣呵成。

 

腳尖勾起地面上的刀,用力握緊準備將刀送進還站著的嘍囉B的心臟。

 

如果不是看見沙希緊閉雙眼撇過頭的反應,渚的動作不會有所遲疑。

 

『好了,夠了。』在渚遲疑的那一秒,女子淡聲阻止即將發生的血腥,並且敏銳的發現被撞倒在地的那人,手指在地面掙扎著,想撿回掉落在不遠處的槍。

 

『這麼危險的東西,我幫你收起來吧。』女子笑著撿走沉甸甸的手槍。

 

轉而用刀柄擊暈嘍囉B的渚發現槍現在轉移到那女子手上,雖能隱約感覺到對方沒有敵意,但渚仍然緊緊攥著手裡的武器出聲詢問:『妳想幹嘛!』

 

——如果她要對自己動手,至少也要想辦法讓沙希活下來!

 

渚的腦袋暗忖著各種讓沙希活命的方式,唯獨沒有考慮到自己。

 

『帶妳們離開這裡。』為了取得渚的信任,女子笑笑的卸下那把槍的彈匣拋給身旁的沙希。

 

沙希為了接住女子拋來的東西,手忙腳亂的往前伸手,接住了彈匣,身體卻失去平衡往前撲倒。

 

即將摔向地面的沙希,聽見渚用不太高興的語氣問道:『妳是誰?』

 

『白石,白石惠。』女子用溫柔的聲線介紹自己,沙希聽的很清楚,因為她就是摔向白石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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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希從我認識妳的第一天,就是一直跌倒吶。」白石帶著笑意撈起被渚丟下的沙希,如同初次見面時那樣。

 

沙希扶著白石的手借力重新站穩身子,「要是那天沒有遇見惠,我根本沒辦法長到這麼大吧。」

 

那天如果沒有遇見妳,能脫困嗎?能活下來嗎?還能看見這世界的美好嗎?

 

正好經過的妳,輕描淡寫的拯救兩人的性命。

 

我想一定是命運它太過調皮,才讓同是殺手的渚和妳相遇。

 

認識了妳、認識了美帆子、佳乃、真理子。

 

擁有稍微完整的生活,學會更開心的活著。

 

除了渚以外,最寵愛自己的莫過於妳。比任何人都在意自己的學業、關心心自己的健康,有時候那些寵溺,幾乎都要引來美帆子的殺機。

 

「說是長大,倒也沒長多大吧。」在白石的心中,或許沙希永遠都是個需要人保護的孩子。

 

——但是,明明是白石式的溫和微笑,語氣為什麼就是會讓人想歪呢?

 

上原、香坂、緋山,甚至是老是面無表情的阪下渚,心中不約而同浮現同一想法,嘴角偷偷浮起笑。

 

 

 

只是,在將來的某一天,她會問自己,那天的相遇——

 

根本就是個錯誤吧。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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