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BYEBYE DOCTOR-HELI, BYEBYE HIYAMA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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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问这里有医生吗？哪位是医生？研习医也行！」
熹微的晨光中，有人缓缓举起手。
「那个，我们是明邦医科大学的……还在读三年级……」说话的是个年轻的男生。
门口的人影小心绕过地上的杂物，慢慢靠近。
「请问你们俩有受伤吗？方便帮一下忙照顾伤员吗？」
因为吸入了烟尘，她的嗓音有点哑。
「啊，我们没什么大碍！有什么需要做的吗？」另一个男生站起身，拍掉手上的灰。
「太好了、咳咳咳……我是翔北病院急救科的白石惠。过来这里之前，咳咳……我所在的展厅有十几个人受伤，已经做过初步处理……暂时没什么大碍。不过这里通讯信号全断，要求救也只能等天亮了再想办法。你们这里怎么样？」说着，白石舔舔发干的嘴唇，环顾四周。
视线不及之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
「右边的墙塌掉了，附近的天花板也砸下来，情况很严重。说不定有人已经……」
白石的眼睛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咳咳，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她停顿了一下，「不，没什么……咳咳……」
「请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地震？山崩？还是爆炸？」后面站起来的那个似乎很担心，「这座主楼还会继续坍塌吗？副楼那边怎么样？」
「放心……咳咳、既然已经过了四个多小时……都没有继续发生坍塌……我们暂时应该是安全的……先救人……」白石忽然眼前一花，伸手扶住旁边倾斜的柱子。
「白石医生，你没事吧？」
没关系。
她想答话，张开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看起来有点脱水……」
是么。可是不能在这里停下。
她努力呼吸着，干燥且悬浮着微尘的难闻空气。
砰！砰！砰——！！
背后有玻璃破碎的声音。然后是很多瓶子滚下来的声音。
「喂！你们——快点来分配一下水！」
「我、我们吗？」两个大学生互相看了看，快步往白石身后的方向走过去。
很快又有人靠近。
「脱水的话，是要喝有盐分的水吧？拿着——」
「木元……」
「还好这里有自动贩卖机。」木元自己也开了一罐饮料，「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两句话的口气都云淡风轻。白石小口地喝着水，静静地听着。
「天亮以后就会有救援了吧……」木元摘掉镜片已经碎裂的眼镜。
「……」
「唉，看来我们都比较幸运，没有受重伤……不过，有得忙了。」她转过头正视着白石，「对不起，这里交给你，拜托了……我还有身为刑警非做不可的事。」
白石也回望着她，掩饰不住不安的情绪。
「你那算什么表情啊！我走了！」
木元转过身去，左手却被白石从后面紧紧捉住，一步也不能前进。
「那个、木元，你的右……右手上都是血……」
松了一口气，木元不耐烦地回转身来，无可奈何地抬起右手。「拜托你这位医生看好了，这是我刚刚救人的时候不小心沾到别人的血。喏，你看，活动自如！」
「可是……」
木元轻轻抽出左手。「快点去伤者那边吧。我只是去一下副楼，很快就回来。」
「木元——」
「白石医生！！这边有紧急情况！！」不远处有人在喊。
白石一愣神，眼看木元已经跑出这个展厅，消失在已成废墟的走廊拐角。她只好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肋骨骨折……球结膜下出血……」
「你说什么，白石医生？」跟上来的医科学生听到她在自言自语。
「没事。」白石振作精神，跪下靠近伤员，「大叔，我是医生，请问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
右胸的下方抽痛着，隐约还能感到喀嚓喀嚓的响声。是肋骨断了么？
木元顾不上想这些，咬着牙穿过几乎是残垣断壁的主楼中心走廊。连接副楼的通道并没有受到影响，几乎完好无损地，似乎是在等待她通过。
完全不出所料，从通道一路直到副楼都没有看见有人——这证明自己的推理是正确的。
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下来。
就是这里了！开启真相的地方……
她伸手去握门把——
却扑了个空！
「眼睛……看不清……」
是因为没戴眼镜么？
木元定了定神，再一次向门把伸出手。
「请到此为止。木元警官。」
木元本能地转身拔枪。在看清那人手里的东西之后，却慢慢地放下了枪。
「你没有退路了。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之前的事件，还有这座楼的秘密……」
「哼，那又怎样？迟早有一天，世人会知道真相的。」
「所以，请你收手吧。」
「真遗憾。不行！」那家伙扬起嘴角，飞一脚踢掉木元手里的枪。
木元想反击，可是全身上下都在痛。
又一记重拳猛烈地击中木元的小腹，靠近骨折的地方。疼得她倒在地上，不停发抖。
那家伙捡起木元的枪，跨过她的身体，进到门的那一边去了。
「可恶……」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根本使不上劲。
脸贴在光滑冰冷的地板上，正对着对面墙壁的全身镜。
木元这才发现自己看起来有多狼狈。
以及，那只充血到通红得几乎发紫的右眼。
『那个、木元，你的右……右手上都是血……』
原来本小姐受了这么重的伤都不告诉我！
白石惠，你这个大腹黑……
一点都不坦诚……
……
「是直升机！」
白石循着声音抬头，看到再熟悉不过的医疗直升机盘旋在空中。
周围立即有人开始向它大声呼喊、用力挥手。
为什么外界会知道这里出事了？有人求救了吗？这样的疑惑在她的心头闪过。
无论如何，还是救人要紧。她甩掉不相干的念头，再次确认几个重伤者所在的位置。
过了几分钟，直升机终于在山脊上一处由于滑坡形成的天然平台降落，距离已经面目全非的别馆不到百米。
更意外的是，跳出直升机直奔现场而来的竟然是蓝泽、藤川和冴岛。
「白石！」蓝泽很快就发现人群外围的高个同行。
「你没事吧？」拼命追上蓝泽的藤川大口喘着气，盯着白石，分不清她身上的血是她自己的还是沾到其他人的。
白石摇摇头。「只有一点擦伤。这里出了很严重的事件，没有警察过来吗？」
「过一会SR的直升机就到了。山谷那边也正在加紧抢修道路，应该很快就有刑警和其他救援人员到达。」听上去他们好像大致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无论如何，先处理紧急病患吧！」
白石让刚才帮忙的几个临时助手引导藤川和冴岛，自己和蓝泽一起运送一个病人上直升机。
虽然犹豫着这样做很不妥当，但白石还是下决心开口。
「这里暂时拜托你们，没问题吧？」
「什么。」蓝泽专注地望着前面的路。
「我知道身为医生应该留在这里，但是……」
「如果是救人就没关系。」
「诶？」
「在哪里、救什么人，都是一样的。」
伤者被顺利送上直升机。
两人目送直升机离开，恰好，SR的直升机也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那么、我先走一步了！」
「白石！！」蓝泽叫住已经跑出几步远的白石惠，「这个……刚刚从你的口袋里掉下来了。」
红色的御守沾满了尘土。
白石接过它，紧紧握在手里。
「谢谢！」她深深鞠了一躬，头也不回地跑进阴暗的废墟。
『白石惠……我要保护的人是白石惠。』
木元一边刨土一边说道。
『不好意思，我对人类不感兴趣。』
木元靠着更衣室的柜子，咬着手指头。
『刑警和医生，是我最讨厌的两种人！』
木元用力扔掉警徽，拍拍手上其实并不存在的脏东西。
『你不是说过，无论我受多重的伤，你都能救活的吗？』
木元……！！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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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前。
2010年3月18日，距翔北急救科的四位实习医结束实习只剩一周。
绯山美帆子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某位袋鼠医生人畜无害的素净脸庞。
乌黑凌乱的额发任性地散乱在额前。闭着双眼，细长卷曲的睫毛更加分明，轻轻抖动着。似乎正在做着什么好梦，不愿醒来。紧抿的双唇，精致的下巴，组合成标准的绝美睡颜。
连睡觉都是一副优等生的样子。绯山懒懒地想着。
晨曦中，锁骨凹陷的地方留下阴影。
又瘦了。绯山皱了皱眉。
白石不像绯山她那样喜欢穿高领衫遮住意味性感的领域。那些望着白石锁骨流口水的男病人女护士们哪会知道，那家伙比从前更加努力地向成为一位优秀医生的目标前进。如果以前绯山说白石有时间多管别人闲事，有时间比别人多上直升机，有时间找男人。现在她只想说白石没时间多管自己一点事。
她怎么也想象不了，白石是怎样在一周之内把借来的循环器科一年的医疗杂志全部看完的。上周两人讨论一个病例的时候，白石不假思索地一口气把所有的处理方式说了个遍，而她一边「嗯、嗯」地回应着，一边努力地想要补充些什么或者纠正任何错误，结果最终只是徒劳地挤出一句「是啊，我也这么认为」。
好想做点什么，好想为这样辛苦的白石惠做点什么。
她从来不会承认自己不及白石优秀，永远也不会。因为她很清楚，绯山美帆子必须是、一定是能够站在白石身边并肩作战的优秀医生。
只是，绯山不是白石。
回想上次她牺牲午休时间在储物室看书，却不知不觉捧着书本打了个盹。更糟糕的是，她竟然是被四处找她的白石叫醒的。支支吾吾地躲过白石的追问之后，她琢磨着以后还是从实践着手提升医术吧。
没想到第二天在更衣室，白石堵到自己面前笑眯眯地双手奉上那本她昨天用来做枕头的书。
「昨天我抽空看了一遍，有最新成果和重点的地方做了标记。这样读起来比较快吧！」
这家伙完全没有好好休息的觉悟么！真是……
「真是好学生呐！」绯山用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声音奚落道，「怎么，白石是要调︱教我这个差学生么？不过我提示你一下，我们一样都是实习医生而已。还轮不到你来教我怎么做！」
故意不去看白石错愕又失落的表情，绯山低下头，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悄悄握紧了拳头。
什么空窗期什么黑历史通通都不是问题——我会以自己的方式站在你身边。
现在，不想叫醒她。即使会有迟到的危险，也想看她无忧无虑地多睡一下下。哪怕只能再多一秒钟，也想看她这样一丝不挂地躺在自己身边。
等一下……
一丝~~不挂？！
「白石惠~~~~~~~~~~~~~~~~~~~~！！！」
绯山蓦然坐了起来，比较安心的是，看到宽大的长袖睡衣还好好地穿在自己身上。
被吵醒的白石也跟着她坐了起来，惺忪着双眼望着她，浑然不觉身上的薄被滑下来，袒露散落的长发也遮不住的违禁景致。
「笨蛋！」绯山立刻扑上去拉起被子把白石按倒，脸颊早就因为看到了过于刺激的东西而一瞬间通红。
「早啊，美帆子……怎么一大早就推倒我呢……」因为刚睡醒而低血压的白石暂时进入比平常还要严重的天然模式。
「笨、笨蛋！你怎么睡在我床上！你、你的衣服呢！」
「诶~~~」白石看看她，又扭头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美帆子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啊？这里是我家，这是我的床，而且……」
白石用眼神指着她衣襟的地方。
「我的睡衣不是穿在美帆子身上么。你看，我的衣服穿在美帆子身上好大哦……我都看到美帆子的胸部了……」
有时候，天然也是罪过啊……
白石真的不记得了。
是绯山送自己回家的吧？
说不清是最近压力太大还是太累，最近聚会时，白石一不小心就容易喝多。她一般不会轻易喝醉的。即便是上次因为爸爸的事而在大家面前失态，脑子依然保持在清晰记忆的程度——那次绯山说她要提早回家；而昨天晚上实习医四人组和冴岛护士一起去恒夫的店，半醉的时候就听到绯山保证说如果白石醉了就送她回家，于是自己就放下一百二十颗心和藤川、冴岛拼酒。反正哪怕醉得不省人事，绯山也一定不会丢下她不理的。
可是记忆的断层发生在醉酒之后。只记得她伏在绯山小小的后背上，两个人一起滚进计程车，又一起滚进家门……
接着，就是醒来听到绯山的河东狮吼！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如果宿醉会惹绯山不高兴的话，那么白石决定以后再也不碰酒精饮料了。不过……
如果每次宿醉醒来都能看到绯山穿着宽大睡衣躺在自己身边的话，那么白石斩钉截铁义无反顾一定要走上这条可能会成为酒鬼的不归路……
「哟，两人又一起来上班啊！」
在医院门口碰见的藤川，就算双手忙着按太阳穴也不忘吐槽两人。
白石傻傻微笑着，没有回答。
「谁跟她整晚都在一起？！只是在路口碰巧遇见罢了！」绯山加快脚步，把两人甩在身后。
「什么？！她昨晚又在你家过夜啊？」藤川扶了扶眼镜，好像想要看穿白石。
「呵、呵、呵……」白石用几声干笑应付过去，几乎是一路小跑躲进更衣室。
好像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事，今天的气氛很奇怪。
白石一面换衣服一面偷偷瞄向一声不吭的绯山。
真心感觉绯山的头上好像飘着乌黑的云朵~~
白石咽了一下口水，穿过更衣室，伸手去拿冬季制服外套。
啪！绯山突然冲过来，重重拍掉她的手。
「你干什么！！」
「诶？」应该是被打的人才要这样质问吧。白石心里想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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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图越来越奇怪了。
当然，不是日本列岛的版图。而是翔北急救科实习医生午餐桌的版图。
从前这幅版图变化的过程哪怕一再柳暗花明又峰回路转，白石也很少为坐在哪里头疼过。因为就算她忙碌到最后一个才到，绯山对面的座位或者旁边的座位一定是空出来的。相反地，尽管藤川一如往常地将自己一边的座位空出来，冴岛遥依然不厌其烦地无视眼镜小子的自作多情。所以，其他人也养成习惯不去抢他旁边的位子。
传说中不为白石所知的“翔北医院地下赌场”最受欢迎的赌盘之一就是“你认为冴岛遥本周会不会坐在藤川一男旁边一起吃饭”。当然，与此类似的，不为白石所知的曾经热门的赌盘还包括“绯山美帆子和蓝泽耕作能打破连续七周没有对话的记录吗”、“轰木圣子会选森本忠士还是尼克松”、“白石惠的本性是S还是M”、“蓝泽耕作的胸围大还是橘启辅的胸围更大”诸如此类。
白石早该发觉，今天的确是不平常的一天。
当她还在排队拿午餐的时候，远远的看到蓝泽和藤川面对面坐在他们惯常的六人桌中间的位置上。接着，冴岛竟然一反常态在那张桌子前停了下来，犹豫了一秒钟，坐在藤川右边的空位上。
能迈进这一步也不容易了吧！白石扬起嘴角，端着餐盘走过去。
穿着冬季制服的绯山恰好出现另一个方向。她也发现版图有了新的变化，略想了一下，坐到蓝泽左边、也就是冴岛对面的座位上。
诶？！
这样一来，我坐在哪里呢？白石微微皱起眉头。
如果选蓝泽右边的空位，就看不到绯山；如果选藤川左边的空位，想要和绯山讲话就非常不方便。那么，交换一下……不，只是吃午饭而已，不用这么麻烦吧。
「啊，白石！这里这里！」藤川心情大好，指着自己左边的空位对她招手。
白石俯身对他做了个抱歉的动作，最终在隔壁桌靠近绯山的位置上，放下餐盘。其他人不约而同地看了她一眼。
「绯山果然还在生气么？为了我忘记和你换班的事？」
「哈？」绯山摆出一副只有生气才会故作惊讶的表情。
「因为三井医生临时要去横滨，我才被临时调整到当值的。」白石也有点生气了。「是，我最近上直升机的次数比较多，我也了解绯山迫切想要积累经验的心情，但是我只是一时忘记了昨晚换班的约定啊，早上的时候也道过歉了。绯山医生不用费力生气到现在吧！」
「只是次数比较多而已么？」绯山深吸一口气，「你不记得你已经连续三天负责直升机了吗？三井医生找你代班，森本医生找你代班，蓝泽不是也找你代班了吗？真是的，你要霸占直升机到多久啊？而且每次白石惠当值，就一定会有紧急事态发生。好不容易轮到我，要么一整天都平安无事不用出动直升机，要么就是下雨降雪刮台风，直升机根本就飞不了！忙碌的白石医生怎么会了解我这种落后者的心情呢？提醒你换班的时候，竟然还笑着说『我们俩谁值班有什么分别么』，谁跟你一样啊！」
绯山一口气抱怨了一堆话。四周忽然变得很安静。
除了蓝泽不动声色地咬三明治，其他人的食物都还没动过。
「额，绯、绯山，制服不是穿在你身上了么？」藤川用力地笑着，「还是先吃饭吧先吃饭，这样才有体力救治病人呐，对不对，冴岛？」
同样在今天有值班任务的冴岛没有答话，只是默默看着对面的绯山，若有所思。
「我看今天又是平静的一天吧。」
就在绯山说完这句话并且开始吃饭的同时，翔北急救科的电话响了。
橘医生拿起听筒，刚刚还对着护士讪笑的脸一瞬间严肃起来。
「押运犯人的警车在路上出了事故？好的，直升机马上出发！」
……
接到通知的绯山和冴岛立刻丢下没吃一半的午饭，赶去急救了。
藤川惋惜地望着身旁的空位叹气。「唉，好不容易……」
下一秒，他又恢复了八卦的精神。「呐，白石，你到底是太优秀了啊！绯山不高兴了。」
不，不是这样的，美帆子绝对不是在嫉妒。白石坚信自己的想法。
从刚刚绯山一席训斥，直到现在白石的脑袋还是嗡嗡的。她从来没有刻意逞强好胜的意思，只是一心想要走好自己的路。虽然有时候看到绯山不甘心而嗔怒的表情，白石心里确实有种很痛快的感觉，并且真心觉得傲娇状态的绯山是最可爱的。可是，她也能感觉到，自己在拼命努力的同时，却又被这样的自己蒙蔽了，看不到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不用在意，刚才她只是在说你运气好吧。」蓝泽突然抬起头对白石说道。
「诶？」
「被她那么一提醒，好像我们四个之中只有你当值的时候每次都是适合飞行的大晴天。」
「啊，有这种事？」藤川瞪大眼睛，右拳重重打中左手掌心，「原来如此！」
「不，怎么听都不是这么简单的意思吧！」白石苦笑着摇头。
「你果然不怎么会体察别人的想法。一直很笨拙……」蓝泽已经吃完，站起身来准备走。
白石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还在消化他的上一句话。
「其他人都看得很明白的事情，你却看不到。」
「……」
「『毕业以后要去哪里，决定了吗？』——这个问题，绯山她昨天晚上至少问了你十次吧……」
蓝泽微微俯身，「慢用，我先走了。」
「什么呀？」藤川不解地挠挠头发。
白石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站起来，飞快地跑了出去！
「喂！！怎么又跑掉一个？这里……都要我来收拾么？呼……」
差一点，差一点又忽略了重要的人。
总是误解别人的意思，总是说出错误的话，结果却让重要的人承受伤害。
白石惠是个大笨蛋！
她按着衣袋，迈开大步追赶着前面的人影。
原来追赶别人是这样的感觉啊……
对不起，美帆子，原来的惠一直没有觉察——你的心情。
明明可以不用这么着急的。可是，白石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背后推自己，迫使自己一定要追上——好像她只有这么继续跑下去，才不会失去绯山。
可是，还是晚了一步。直升机的起落架已经离开地面。
「我会在这里等直升机的！！绯山！！！」白石听见自己在喊，还有直升机发出的嘈杂声。
……
轟木圣子专注地关注着电子地图上的雷达讯号，突然听见有人敲门。
「白石医生？」
「啊，打扰了。」白石欠身道，「请问直升机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噢，已经顺利找到事故地点，正在急救中。」轟木在键盘上敲击着，「根据到达那里的用时估算，飞回来应该十分钟左右就行了吧。就看救治需要的时间了，好像很顺利的样子。总之，午休结束之前就能到吧。」
「是吗？谢谢！辛苦了！」白石退了出去。
轟木伸了个懒腰，重新戴上耳机。
……
午休时间，急救科没有病人，大家把握这难得的休息时间，很默契地没有怎么说话。
「白石呢？」橘医生看了看钟，等一下要和白石一起巡房。
蓝泽抱着病历走过来，看似漫不经心地回答道：「白石和藤川去接直升机了，等一下我会去巡房的。」
「欸~~~这么热心啊……」听不出来橘是在说谁。
2010年3月18日，四位年轻飞行医生实习结束的倒数第七天。也将是翔北急救中心史上最漫长的一天。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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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耀眼，天气有点闷热。
「不是说最慢二十分钟就到的吗？」藤川有点不耐烦。
白石抱着胳膊，也有点着急了。
「嘟嘟——」两人口袋里的电话同时响起。
是轟木的声音。
『白石医生，请快点过来急救科控制室！』
还有橘的声音。
『藤川，医疗直升机被劫持了。快点回来！』
「是！！」
「是！！」
跑起来的那一刻，白石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辽阔而宁静的淡蓝，没有直升机发出的轰鸣，让人觉得不习惯的寂寞。
今天果然很奇怪。
所有人的神情都很奇怪。
进入医院大楼一直到控制室只需要穿过一条笔直的走廊。急诊中心的电视开着，控制室里也有一个屏幕在直播时事新闻。白石不敢停步，一口气冲进来。
紧跟其后的藤川却被守在门口的橘启辅拦住。
「怎么了？」藤川有点惊慌地挣脱开橘的手臂。
「医疗直升机被劫持了。」
「这个你刚才说过了！但是，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藤川质问道，「医疗直升机上不是应该只有医生和病人吗！」
『这里是位于高井户的案发第一现场，就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前，一伙身份不明的人袭击了押运犯人的警车。但是具体的情况我们目前还无法清楚了解，现场非常的混乱，而且很明显发生过激烈的枪战，除了警察还有很多平民也被流弹击中。但是最让人担心的是，歹徒劫持了一架医疗直升机……』
电视里传来的声音好像是在回答藤川的问题。
『……有目击者称，有两名歹徒绑架了一位女性急救医生上了直升机……』
毫无预兆地，画面突然切换到另一个地方。
……
听不到声音。
戴上轟木小姐递给她的耳麦，白石什么也听不到。
轟木小姐说，刚才有连通过直升机上的通讯，是绯山的声音。
可是又断掉了。
轟木小姐说，她只听到绯山在叫白石的名字。
电视的直播画面，突然从硝烟弥漫的高井户转到一派欢乐的台场，一直在晃动着。
一架医疗直升机低空呼啸而过，栽进海里，激起浪花，爆炸。
控制室里的电视没有声音，只有画面。
不断重复着，这段不稳定的画面。
好像时间在不断倒流，白色的直升机飞过半空，一头栽进湛蓝的海水里，不过几秒又爆裂出橙黄转红的火焰。
白色、蓝色、橙色、红色……
白色、蓝色、橙色、红色……
白色、蓝色、橙色、红色……
一遍又一遍……
眼睛一下子看得清又一下子看不清。
耳机里没有声音，身边也没有人说话。
这是要持续到什么时候？这样不断重复播放的画面，寂静无声的气氛，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几点了？啊，快两点了。」她摘下耳机，自问自答。
「轟木小姐，我去看看，直升机回来了没有。」她礼貌地鞠躬，「你辛苦了。」
今天果然很奇怪。大家都很奇怪。
走出控制室，发现急救中心比平常都要喧闹。
橘启辅正在讲电话，一看到她，就把听筒放下了。
所有人都看着她，就连蓝泽也是。
「我去看看，直升机回来了没有。」白石微微俯身。
橘启辅愣了一下，沉默地背过身去。
「白石！」蓝泽的手里是纸巾，「把眼泪擦一擦。」
诶？原来一直看不清楚，是因为哭了。
结束了。请这一天快点结束吧。
2010年3月18日，由于意外事件，翔北医院急救科中止使用医疗直升机。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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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周后。
「呐呐~~~医生姐姐！」轮椅上的男孩伸直手臂轻轻扯动白石的衣角。
「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健太郎？」白石停下正在记录病情的笔头，弯腰查看。
男孩摇摇头，指着窗外说：「怎么看不到直升机呀？我听结菜说过，她爸爸上次就是坐直升机来医院的。好帅啊，我也好想坐……」
「……」
「呐呐~~~~直升机不是在外面飞么？什么时候会回来？我可以坐坐看么？」
「……」白石张开口想说什么，却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只是顺着男孩手指的方向，望着空荡荡的停机坪。
「很遗憾，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蓝泽耕作突然冒了出来，保持他专属的面无表情的表情。
「为什么？」健太郎有点生气。
蓝泽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因为等这次的病好了，你以后都会健健康康的，再也不会生病或者受伤，所以不会有机会坐那架直升机的。」
「笨蛋！」健太郎不屑道，「不做病人，我可以当医生啊！就当那种专门坐直升机的飞行医生！」
「啊，是啊。」蓝泽点点头。
「那么，直升机到底在哪里啊？」
「明天……」蓝泽回答，「明天直升机就回来了。」
……
「刚才真是谢谢你了。」
白石走出电梯前，淡淡对蓝泽道谢。对方并没有任何反应。
那件事发生七天之后，蓝泽、白石、藤川三个人都顺利通过了实习期，成为正式的急救医生。白石和藤川都选择留在急救科，而蓝泽也在各个科室晃了一圈后，穿回蓝色制服。不过他们都只是和其他医院没什么两样的普通急救医生。
事件经历着漫长的调查期。在田所部长长达一周的努力劝说下，医院高层同意引进新的医疗直升机——不过要等上十五天。
急救中心的飞行排班表空了出来，但并没有闲置——
藤川每天在白板上记录着「迎接直升机回归倒计时」。
虽然少了直升机送来的病人，急救科依然忙碌。
更麻烦的是——
开始的几周，不断有警察和记者来翔北询问情况，急救科几乎一夜成名。
在媒体的“宣传”下，事件的过程基本达到家喻户晓的地步。定点爆破押运警车，荷枪实弹劫犯人，最后是直播在全国观众面前的直升机坠海爆炸。幸而众多伤员中，并没有人亡故。
警方很快组成搜查本部，并由搜查一课课长亲自召开记者发布会。坠海的直升机里，所有人员的身份已经得到确认。除了实习飞行医生绯山美帆子外，直升机内的一名驾驶员和两名乘员都是歹徒。
遇上事件的急救人员共有五个：
机师梶寿志和安西康行一开始就被赶出直升机，没有受重伤，目前正在等待新的直升机到来。
飞行医生森本忠士腿部被流弹擦中，虽然情况并不严重，但貌似因为有轟木小姐一直在照顾而迟迟“没有康复的迹象”。
飞行护士冴岛遥也没有受伤。但她是最后一个见到绯山美帆子的人，也是事件的重要目击者。在配合警方的调查结束后，她最快回到自己的护士身份中。有一半来访的记者都是希望从她口中套出独家消息的，但他们全都无功而返。
最后，绯山美帆子并没有被确认死亡。在警视厅的发布会上，发言人信誓旦旦地说不会放弃搜救到最后一刻。他们在台场附近的海域发现了两具残缺的尸体，都被确认为男性。但此后就再无发现公布……
关于事件的调查也陷入僵局。
三个星期的时间里，警视厅并没有作任何实质性的结论。
「终于只剩下最后一天了……」藤川使劲把倒计时版上的那个「1」涂得黑黑的。
「辛苦了……」白石这天没有夜班，可以早点下班。
「呐~」确认白石走远之后，藤川扶了扶眼镜，凑到冴岛身边。
「听说昨天警方拿到黑匣子了？里面有那时候的录音？」
「是啊。」冴岛一边收拾医疗用具一边点点头。
「但是黑匣子里只有直升机和急救中心的通讯内容。」
「诶，你听过了？」
「没有。我只是听说。」她的动作停了下来，「白石听过了……那个时候，因为信号中断而传达不到的、绯山的声音，全录下来了。」
「为什么专门送来只给白石听？」
「因为是在对她说啊……几乎全部……」
藤川沉默了几秒，又开口问。
「呐，你说，白石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听完那段录音的呢？」
……
「爸爸！」
「诶？」
「你不是生病了么？怎么还变胖了？」
「什么啊！讨厌，这次又把我当爸爸了么？」大山恒夫，啊不，MERRYJANE洋子，死命地擦着手里的玻璃酒杯，气鼓鼓地望着趴在吧台前傻笑的白石惠。
这女人已经是这三周内第十一次光顾了。每一次不喝到胡言乱语就不会离开。
其实洋子有几次非常怀疑白石是不是真的喝醉了。毕竟她一次比一次喝得多，难道是酒量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地提升？
这个恐怖的女人不会哪天把店里的酒一夜之间全喝光了吧……
洋子打了个冷战，更用力地擦杯子。一定要想个办法才行……谁来救救她啊……
「爸爸……」
「都说了，我不是你爸！」
「小惠很努力哦……一直努力成为优秀的医生……」
「醉鬼是成不了优秀的医生的！」
「我会更加努力的……」
「完全没有在听我的话嘛！」
「连同美帆子的份一起……」
「……」
洋子停下擦杯子的动作，走进里间去了。
诶，人呢……
白石拨开额前的刘海，看见洋子又走出来，手里拿了一盘点心。
「请你吃的，丑女！」
「……」白石眼神迷离地望着洋子。从这个角度看，这个粗犷的女人头顶上好像有光环。不过长成这样的天使也太可怜了。白石嘴角泛起醉鬼的笑容。
「我有事要出去一下。回来就关店。」临走前，洋子把店门外的标示牌翻到「CLOSE」那一面。
「我等你……」白石兀自嘀咕的声音突然放大，「我等着你！」
可是玄关的人早已消失在门外。
「我等着……我每天都在等……」
盛满朗姆酒的杯身映照出白石微醉泛红的脸。
真差劲！
她大声嘲笑那张脸，顺手抓起一只点心塞进嘴里——
就知道恒夫没有那么好心——
咬开柔软的MOCHI外皮，WASABI的辛辣味生猛地钻进喉咙。
本能地捂住嘴，意识到想吐的时候却晚了。
透明的液体不停地流出眼眶，好像永远不会停止。
她没有在哭泣，只是流泪而已。
深吸一口气，试着把芥末吞下去。
好像有强酸，从喉咙一直流进到胃里。五脏六腑瞬间都腐蚀掉了。全身的血液在逆流。类似的感觉，在前不久也出现过一次。不同的只是那一次更加漫长。
『白石，今天直升机不会回来了。』
橘启辅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她试着去理解这句话，这句完全符合日文标准文法的话，却像某个陌生民族的外语一样怎么也无法理解。所以，她放弃了，向橘医生恭敬地鞠躬，固执地跑掉了。所有人默契地为她让开路，没有任何人追上来。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天空慢慢陷入阴霾。
她一直找不到语言形容当时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
就好像挖一大块芥末放进嘴里，再吞下去的感觉。
不过是一点点，一点点……更加漫长，更加难过……
据说绯山没有被确认死亡。
据说新闻发布会上有人信誓旦旦会继续搜救。
据说伯父早在一周之前就放弃了再见到女儿的希望。
据说……
无数的「据说」自动钻进她的耳朵里，可是她不想打听任何消息。
她不要「据说」。
她只要绯山回来。继续等待的意义，是相信一定会有等到的那一天。
可笑的是，白石惠从来不是最相信自己的人。
……
「我回来啦！」
玄关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白石惠已稍微打理过自己，正准备离开。
洋子扫了一眼吧台，小盘子里的六块「点心」全都没了。
「谢谢招待。」
「那个，我刚刚路过药店，顺手买了瓶胃药。」
（我可是挤了一整条WASABI啊……你这女人不想要你的胃了吗！！！）
「啊、谢谢。」
「我可不是特意买给你的哦，丑女！」
「嗯，明白了。」
走出店门，白石才发觉东京四月的夜晚还是凉的。
她拉紧风衣领口，抬手招来一辆计程车，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差不多同一时刻，有人从另一侧也钻车来。
同时坐正。
同时开口。
「去成诚。」
「去岩本。」
也是同时，注意到另一个人的存在。
两人对视了不到一秒，对方很快又转过头去。
「岩本町不就隔壁街角么。」司机盯着后视镜，「我说，你们不是一起的吧。」
对方咬着手指头，很苦恼地瞟了一眼白石。
头发凌乱，眼睛红肿，身上还有很浓烈的酒味，再配上那无辜又无助的表情……
「KUSO…我去坐别的车！」
刚关上的车门再一次被打开。可是她却无法下车。
因为白石紧紧抓住她的左手腕！！！
她慢慢转过脸来盯着白石，眼镜后面的双瞳意兴阑珊。
空余的右手在迷彩大衣口袋里搜着什么，然后一把抽出来——
是樱花。
象征正义的樱花警徽下面，是表明身份的证件。
证件相片里又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脸。旁边写着「木 元 真 实」。
警视厅刑事部。原来是刑警啊。
左手腕上的力道在瞬间消失了。木元赶紧抽回手。
「锅咩~~正在执行公务中。请不要纠缠。」
看白石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木元赶紧抓住机会溜下车。
「这位小姐，请问你刚刚说要去哪里？能再重复一遍吗？」
「……对不起！我还是不坐了。」白石忽然回过神，推开车门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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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缺席都是一次暂停。
我的样子在你的记忆里不再变化，我的遭遇无法让你知晓。
随着暂停的时间越来越久，彼此的印象也越来越浅。
会有重逢的那一天吧。
只是害怕我们都会变得认不出彼此了。
——绯山 美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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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和晚归的代价，是第二天早上折磨人的头痛。
换好制服之后，白石吞了几粒阿司匹林，振作精神走出更衣室。
为什么会做出那种幼稚又无聊的举动呢？
昨晚她一时冲动没有留在计程车里乖乖回家，而是悄悄尾行在木元真实身后。
木元并不像是要回家的样子，倒像是在监视什么人。
大概是在执行任务吧，刑警的工作一点都不比医生轻松呢。
白石当时这样想着。
木元真实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被跟踪了，径直走进电梯。
过了几秒，躲在角落植物后面的白石也走到电梯间，冷静地注视着指示屏上的数字变化。
……7、8、(这也审)9。
接着她进了旁边一台电梯。
就算跟着又怎样呢？这样拙劣又卑鄙的方式，会给别人带来困扰吧。
白石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按下B1键。
现在想来还有点后怕。
果然还是因为酒精，那时候的她丝毫没觉得一个人半夜穿过漆黑的停车场是多么危险。
还好很安全的走出来了。
白石不禁吐吐舌头。
「不好了！不好了！」藤川一大早就大呼小叫，还真不容易。
「听到消息了？」橘医生好像并不惊讶。
藤川狠狠地点头。「直升机回归的事又拖延了呀！」
说着，他转身很不情愿地擦掉倒计时版上的「1」，一边用力写下「2」，一边嘟囔着「好像时间倒流一样。」
时间倒流……么。
白石有一丝失神，没有注意到有人正朝她走过来。
「请问是白石惠小姐吗？」
「是。」
来人表明身份：「初次见面。我是警视厅特别犯罪对策室的大泽绘里子，正在调查一起事（度受）件，能问你几个问题吗？啊，请不用紧张。」
「……」其实白石真心觉得大泽绘里子越是对她笑就越可怕。
「请问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你都记得吗？」
诶，难道跟踪刑警是违反日本刑事法律的行为么？
而站在大泽身后靠右的人——白石太熟悉这张脸了——木元真实，正在打一个大大的哈欠。
========严重拖沓的第一回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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