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 窮神同人短篇集 > 零距離

耐心十足的等候著下課鐘聲,從潮水般此起彼落的唰唰聲中快速散去的人群中,一下子的裸露出孤身站立的她。禮貌的對點頭之交微笑揮揮手作為道別,卻沒有任何人發現她收拾書本的手比往常多出的那幾分沉重。

從上午開始就兩眼發昏,渾渾噩噩的挑選了教室最後方的位置後,幾乎是開始上課就期待著下課。無奈今次的課程夾雜著點名和小考,抽身不得。

背脊的兩側有如被重物碾壓的痠痛,腫脹發熱。

僅管如此,並不是動彈不得的程度。踏下電車,踩著緩慢的步伐,在回到作為住家的那棟公寓之前,順道繞去附近的診所。

她是最清楚的了,堅強、勇敢什麼的,一點也沒有,只是不得不虛張聲勢的活著。

因為此時的她,倒下後,身邊也再沒有互相支撐的人了。

無理取鬧的示弱,如果現在還能再那樣做的話,必定會輕鬆很多。稍加施以魅惑,一個溫軟的請求,系上的男同學們仍然會像從前那樣爭先恐後的伸出援手吧?

但是,正因為了解一直以來這麼做的自己是如何的卑劣,她放棄了這份想法。

連身邊寥寥可數的朋友,也因為不想替對方增添麻煩而打消連絡的念頭。雖然心中完全想像得到,若是發現自己抱持著這樣可笑想法的嵐丸,必定會重重的往自己頭上砸下手刀責怪自己見外吧!

不曉得是好或壞,但是,這個開始懂得為他人著想的自己,開始懂得稍微忍耐寂寞的自己,她並不討厭。

 

 

隨意的將藥包扔在桌上,沒有力氣打理自己和晚餐。

拿起手機叫外送之前,卻先撥出了另一支號碼,她將那歸咎於發冷而顫抖的指尖所犯下的無心之過。

電話的那端響著平淡無奇的嘟嘟聲,心跳卻為之加速。

「喂?」

對方聽起來很困擾似的簡短回應從話筒裡傳來,也許是遠距離的緣故有許多細小的干擾參雜其中,讓她的聲音聽上去更遙遠了。

一直都以為窮神之間的連絡方式只有那台十円投幣式電話,前陣子卻發現竟然有能夠在人間與神界間自由聯絡的手機,只不過因為某人實在是名符其實的"窮神",手邊沒錢也懶得去辦,最後在半推半就(主要來自綾目的幫助)之下才讓她答應。

 

「我…我今天想吃披薩。」

既非『我很想妳』,亦不是『我想見妳』,那樣的話就算是腦子燒壞也不可能說出來的,市子清了清喉嚨,用毫無起伏的聲音說到,同時省略下半句『要一起吃嗎?』的後話。

「我知道了。」

感覺得到對方好像揚起了嘴角,話中有一絲無法遮掩的笑意。

───真是的,少得意忘形了。

市子在心中嘟囔著這句話,卻同時緊緊的咬住嘴唇,做出預防微笑的防護措施。就算是在對方看不見的這種小地方也不想輸呢!

剛掛上的電話仍有餘溫,那人已經在背後出現。

「感冒了?」

伴隨著問句而來的擁抱讓身體不由自主的打了個顫。

將身上吸收他人幸福能量的特殊體質消失後所造成的反動會持續的為她招來災厄,僅管紅葉已經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動過手腳替她抑制,她仍然不可能再過上從前那種無病無災的順遂日子。

市子閉上眼往後倒進紅葉的懷裡放鬆,卻不忘將手上的電話塞給對方。

「妳打,我要海鮮口味的。」

並肩坐在沙發上面,紅葉讓市子枕著自己的膝蓋休息,熟練到不須翻找廣告傳單也能直接打出披薩的外送電話。

「喂,妳好,我要叫披薩。一個夏威夷口味的,謝謝。」

用力的捏了紅葉的大腿一下,市子張開眼用仰角瞪視紅葉。

「我討厭鳳梨,又甜又鹹的很奇怪。」

「生病的人不能吃這些。」

笑嘻嘻的掛上電話,紅葉伸出沒有石膏封印的左手輕碰市子額頭。

「回房間躺著,我煮稀飯給妳吃。」

聽上去讓人火大的命令句,市子伸手用力的戳了戳的腹部,頤指氣使的耍賴。

「抱我過去。」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妳以為妳胸前的那兩堆脂肪團塊一點重量也沒有嗎?我們可是相差了整整十公斤的體重耶。」

「那就算了。」

沒有絲毫移動身體的意思,市子將臉轉向內面對著紅葉的腹部。臉緊緊的貼著紅葉的裙襬,汲取布料透過來的涼意,其實紅葉骨感的大腿躺起來實在和房間裡柔軟的床鋪不能相比,但她就是不想動。

紅葉無奈的嘆息聲在頭頂響起,接著市子便感覺身下一空,紅葉已經化為靈魂狀態往廚房的方向飛去了。

 

 

從電話中聽見她的聲音、篤定的知道她會出現、被她從身後擁抱、看著那個人在廚房中忙進忙出的模樣,心裡這份溫暖而踏實的感覺,如果真的要給予這麼難以捉摸的感覺一個名稱,想必就是『喜歡』吧!

即使如此櫻市子是絕對不會承認的,僅管她也明白,不承認和不存在,是不能相提並論的兩件事。

 

 

白飯加水,將蛋從棕紅色的殼中打出,用筷子均勻攪拌後仔細倒入,蔥花、薑絲和一點鹽巴提味,大致上是只需要耐心就能簡單完成的料理。

早在蛋花粥煮好前,市子已然朦朧入睡。

心裡想著,這樣是不行的,必須要叫醒她讓她吃點東西後盡快服藥,想著藥吃下去三十分鐘後要逼她去洗個熱水澡出汗,紅葉忽然驚覺,端著熱稀飯凝視著市子睡臉的自己,心中早已被有如大嬸般瑣碎的念頭給塞滿。

───啊啊,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麼了解人類的?

或者該說,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麼了解『櫻市子』這個人,和所有與她相關的事情?把她的脾氣、喜好,乃至說什麼樣的話做什麼樣的動作會引起她怎麼樣的回應,都自然而然的默記心中。

─────真是拿這傢伙沒轍。

俐落的起身,紅葉將桌上的藥包夾在腋下,手中謹慎的端著瓷碗往市子的房間走去,放在床邊的小矮櫃上。對於莫可奈何的屈服在市子的任性之中的自己,紅葉已經想不出任何責怪說詞,將近百年來頭腦從不曾這麼短路過,也才短路了這麼一次,就得活的這麼折騰!

彎下腰去將打有石膏的右手伸到市子的腰部與沙發所形成的間隙中,另一隻手則擺放在市子微微彎曲的膝下,雙手同時施力後勉強的將市子抱起。

───我不會是…也……被……這傢伙傳染感冒了吧,居然,這麼由著她胡來!

─────沒錯…絕對…是這樣沒錯!

連心中的抱怨都無法連貫成完整的字句,紅葉幾乎得用盡全身的力量才能勉強邁出步伐,她將使力重心維持在骨盆腔附近以支撐市子身體的重量,用一種既不美觀更談不上輕鬆的姿勢完成這次移動。

將市子拋上床後,滿頭大汗的紅葉感覺自己的疲累程度絕對不亞於此刻深受病魔侵擾的市子,坐在床邊仰頭大口大口的喘氣。

「妳對待病人的態度也太粗魯了吧…」

不必背過身去,也知道在這麼大幅度的動作下對方早就醒來了。不去說破的自己,和繼續裝睡的對方,大概都是抱持著相同的想法吧───腦子燒壞了的想法。

「…比…起……之前那次,已經算………客氣了。」

紅葉指的是距今兩年前,兩人初遇時市子生過的一場大病。當時抱持著半是捉弄半是想撮合市子戀情的紅葉,比起自己親自照顧,反而找來了市子暗戀著的同班同學-石蕗惠汰。

不過,擁有著大量幸福能量卻仍然生病的市子,追根究砥的想起來也是因為自己在『第一回熱得要命超忍大賽in猛暑』後又和嵐丸聯手將市子推入加滿冰塊的冷水之中吧!

「啊啊,那次啊,還不都是紅葉妳搞的鬼!」

與用詞遣字完全相反的撒嬌語氣,市子從床上伸手扯了扯紅葉單邊的馬尾。

「所以說,現在妳要好好照顧我以償還罪孽。」

「哼,口氣還真不小啊!妳可別忘了後來我也被妳傳染感冒,還好好的用冰水澡招待了一番呢!現在還真是個復仇的好機會呢!」

順勢爬上床墊,紅葉支撐著四肢壓在市子上方,市子也沒有推拒,只是伸手環繞住紅葉的頸項,將她的身體下拉。

「說來聽聽吧,打算如何對我復仇?」

兩人間的距離逐漸縮短,直到說話的同時幾乎因為發音咬字而開闔的雙唇因此輕碰,像是親吻,又像是無心之舉,撩撥著兩人間逐漸紊亂的氣息。有那麼一瞬間,紅葉真的覺得自己就要上鉤了。

但是,她又怎麼會不曉得那孩子心裡打的鬼主意!?

微笑著掙脫市子環繞在身上的雙手,迅速從床上退下,紅葉對市子這少有的主動視而不見,只是忙著將裝有稀飯的瓷碗和餐具遞到市子面前。

「嘖,我聽說要讓感冒最快好的方法就是傳染給別人。」

市子一臉惋惜的接過晚餐,稍微睡過後現在感覺比較精神了,因為各種時間上的耽誤,稀飯已經微涼,她就著湯匙小口小口的吃起來,像是要仔細的品嘗病痛那般透過紅腫的咽喉吞入晚餐。

本想開口說些什麼,或者開口責怪對方怎麼不說些什麼,只顧著盯著她的臉看,玄關卻忽然鈴鈴作響,看樣子是披薩外送終於送到了。

 

 

將披薩拿進市子的房間內享用,紅葉故意津津有味的大聲咀嚼披薩。

「煩死人了,妳這傢伙,刻意吃成那個樣子也引不起我的食欲的。」

市子撇過臉,病中的胃口相當差,聞到披薩那股油膩的香味只覺得噁心。相較之下,紅葉親手煮的蛋花粥,爽口又清淡,但是她可不會說出來的。

而在那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胃口不好的時刻都養成了央求紅葉煮蛋花粥的習慣,那又是別的故事了。

 

 

放下空碗後拿起水杯,市子一臉嫌惡的打開藥包,她不喜歡苦的東西,也討厭吞完整的藥粒。當然她知道自己別無選擇,也不需要在這件事情上特意糾結,但是討厭的東西,就是討厭。

撕開包裝紙後將大小不一的藥丸倒到手上,僵硬的重複著喝水吞嚥、喝水吞嚥的動作,她這副孩子氣的模樣讓紅葉忍不住咯咯輕笑。

「把藥吃完就睡一下吧。」

「……」

看上去因為一口氣喝了太多水而不想動,實際上卻是在思考如何開口留住紅葉這件事,吃完披薩後就離開是很自然的事吧?比起希望被她陪伴,不過是不想一個人獨處罷了。

一定是這樣的。

但是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盤算著該要如何刺激她才能毫不示弱的達成目的。

在這個世界上有那麼一種笨蛋類型的人,情緒和想法總是讓人一目瞭然,想不去注意到都不行,而很不湊巧的,眼前的櫻市子正好是屬於這種類型。

紅葉用短袖襯衫的袖口擦嘴,放下披薩盒後,忽然從背後拿出一個木槌,用力敲打自己的後腦勺。只見在這份重擊力道之下,一個球狀物從她的嘴中飛出,彈到了市子身旁。

「啊,痛痛痛,真是不管幾次都沒辦法習慣啊。」

坐在市子身旁的紅葉,身體呈現縮小版靈魂狀態時的透明模樣,卻仍然是完整的大人身形。和那時候,市子決心前往神界阻止紅葉時,熊谷從玩偶的狀態轉換成人型一樣,將靈魂從人間用的附身人偶中打出。

「沒辦法,要是我們兩個人同時感冒就糟了。」

畢竟櫻市子可是有過將感冒傳染給神明的前科記錄,紅葉可不想再多冒一次風險了,若是維持靈魂狀態的話,病菌就無從附著,不論如何都是不可能被傳染的。

市子扁扁嘴,在紅葉身旁躺下。

雖然她留下來是很好,可是卻是像這樣沒有辦法碰觸到她的狀態……果然人是無法太貪心的。

「唔,在想什麼?」

側過身來用手支撐著頭,紅葉在一旁好奇的研究著市子,一邊伸出手探了探市子的額頭。那份觸感非常清涼,像是被有形的水或者冷空氣拂過,有點濕軟卻毫不黏膩,讓市子昏熱發脹的腦袋感到一陣放鬆。

市子翻身,不發一語的將臉貼在紅葉胸前。

不知該作何反應的紅葉,愣了一會,才伸出手輕輕放在市子的背脊上。

明明應該是幾乎無法感覺到的,卻又確實感覺到那份存在所帶來的重量。

市子默不作聲,側耳傾聽紅葉的胸膛,貼在那個總是被自己恥笑為一片峭壁的胸前。

───心臟,果然沒有心臟跳動的聲音呢。

─────和自己,不一樣呢。

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市子低下臉,將臉又湊得更加靠緊一些。

「…今………………就…………吧。」

「嗯?妳說什麼?」

「我說,今天晚上,就這樣睡吧。」

 

 

如果說沒有意識到這份距離,那一定是騙人的。

但是,對於如今近在咫尺的妳,這份能夠直接碰觸得到靈魂的零差距。

我將用生命,記憶。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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