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 STEP OUTSIDE > 《1ST pace-》

連續值勤的晚上,趁著巡邏病房順利結束,緋山找了空檔時間去更衣室休息。

 

「咳───!咳咳───!」

 

正要躺到堅硬的長椅上,胸口的搔癢連同一團氣體直達喉嚨,緋山沒來得及捂嘴,就放聲咳嗽起來。

 

連續值勤,加上無法畢業的壓力,即使有時間躺到床上,她也寧願多看醫學文獻,鞏固自己的醫療知識,希望在救人時派上用場,結果緋山最近都沒有機會好好睡一覺。

 

由早上開始的咳嗽就似是身體對自己的警報,所以才趁這段時間補眠一下。

 

緋山整頓呼吸,闔上眼睛,很快就進入淺眠狀態。

 

「緋山醫生…?」半睡半醒的精神狀態,緋山的耳邊響著某人的聲音,使她反射性般的弓起身體,盯著聲音的方向。「果然…聽到咳嗽聲,我就知道是緋山醫生。」那個破壞了自己的休息的人說,還朝自己這邊走。

 

「怎麼了?────又來叫我『保重身體』嗎?」緋山說道。「我根據妳所說『多點休息』而行動的時候,妳卻跑來阻礙我啦?」

 

「『多點休息』是指緋山醫生偶然也回家休息一下,不是指在這時候休息…」白石被緋山的眼神嚇到了,她原地站著,不敢再靠近緋山一步。

 

「妳很囉嗦!我就說不想回家!妳知不知道那距離翔北有多遠啊!」緋山放大了嗓門說,然後再次闔眼躺下,開始對白石採取無視態度。

 

 

 

 

身體後退背靠著儲物櫃,右手握著左臂,白石一面無辜的看著無視自己的緋山,心裡有種說不出的痛楚。

 

痛楚,可能是來自看著熬壞身體的緋山對自己不瞅不睬。

 

痛楚,也可能是看著這樣的緋山,那個無辦法為對方做一些事的自己。

 

痛楚,其實是自己不肯坦然表達自己的心情。

 

 

 

 

「────我喜歡妳。」

 

 

 

 

每次與緋山獨處,每次走在緋山的後面看著對方的背影,每次跟緋山擦身而過,白石都有一股衝動要拉著對方的手說這句話。

 

不過她沒有這樣做。原因是她知道這會替對方帶來錯愣和驚訝,甚至自己也會染上複雜的心情────就跟世間所有向深愛的人告白一樣,都對對方的回覆抱存一種忐忑不安的寄望。

 

但白石這刻總覺得不能再等待下去。

 

「緋山醫生,妳知道我有多擔心妳嗎?」

 

椅上的人豎起了耳朵,她聽見白石又走前幾步,然後穿透眼皮的光線也被什麼遮住了似的,緋山唯有張開眼睛辨識一切,卻只看見白石的臉放大好幾倍、倒轉的擺眼前。

 

白石俯身,看著緋山;緋山仰望,看著白石。

 

緋山並不是不知道白石對自己的關心,只是她清楚面對無法畢業的現實比什麼都要切身,所以才不聽白石的說話。

 

「嗯,知道的。」緋山平淡地說。「哪又如何?」

 

「所以請妳回家好好休息吧。」

 

「不要。」一秒拒絕。「妳憑什麼提出這些要求?」

 

「我喜歡妳,我喜歡緋山醫生,所以…我很擔心妳。」────說出來了。

 

或許內心的慾望,比那份不安的感情還要更強。不需要排演,不需要預先佈置好的浪漫地點,不需要使人沉醉的古典音樂,白石就在醫院的更衣室裡,向緋山告白了。

 

她們的對答沒有得以延續,換來的是一份寂靜,那是因為告白過後,兩人的臉熱得像浸著溫泉水一樣,皮膚都通紅了。

 

妳搞什麼鬼────。緋山隻手遮蔽著半張臉,另一手輔助身體坐起來,再用一隻眼看著白石;那人的臉很紅,表情卻是呆滯不堪,緋山不由得想,她到底有沒有用腦想想自己在說什麼?

 

緋山忍受不住這種尷尬的僵硬氣氛,白石看著想要離開現地的緋山,似乎要開口說話,嘴巴卻幫不上忙。

 

「混帳白石。」

 

緋山一鼓氣跑出更衣室,白石才恢復過來,一屁股坐到更衣室的地板上,表情有點沮喪。

 

她從來沒有考慮過告白後應該怎樣認對尷尬場面────第一失策;結果也沒有成功勸喻緋山休息────第二失策;大腦竟然使自己衝口而出,還讓緋山就這樣跑掉了────第三失策。

 

她的心臟從來沒有跳得這麼快。

 

白石惠,看來這晚沒有鎮靜下來的機會了。

 

 

 

 

「笨蛋白石!!」她從更衣室離開,一直奔跑到停機坪,看著被布蓋著、只露出一半機身的直昇機喊道,然後沒力的喘息,不斷補償奔跑中失去的氧氣。

 

剛才的倦意就這樣被打走,使她充滿體力的飛奔出去,真是不可思議。

 

她深呼吸────

 

不行,她暫時無辦法面對白石。

 

 

 

 

翌日清晨,白石睜開眼看著時鐘,剛好六時正,生理時鐘似乎已習慣了在六時就要醒過來,不過,正在值班的她本來就不應該打睏睡。

 

思緒一旦清晰,腦裡就不禁再次浮起昨天跟緋山在更衣室的事情,她苦惱極了,絞盡腦汁也想不到如何讓事情變得圓滑一點;她害怕緋山在之後會迴避她,不再跟她說話之類。

 

「YO!大家早~!」只是六時,今天負責值班的藤川就回來了,一早就大吵大鬧,要是冴島在的話,應該會狠瞪他的。

 

「早。」白石瞄了藤川一眼後,視線就隨便的落在當下的病歷。

 

「咦?緋山不在?」藤川左看右看的問道。

 

「…咦?她應該是值班中的。」剛醒過來的白石也倦意全消,跟藤川一起環顧四周。

 

「不,」藤川指著顯示值班的白板。「今天不是緋山,是三井醫生。」

 

正當兩人感到莫名奇妙的時候,剛去了洗手間的三井回來聽見他們的對話,走過來說︰「緋山昨晚忽然跑過來說身體不適要休息,說今天調班,之後兩天也休息。」

 

一瞬間,白石放鬆下來使她幾乎在椅上跌下,終於不用煩惱了;隨後又倒抽一口氣,不,煩惱只是變成後幾天來,並沒有消失。

 

「白石,妳還好嗎?」三井察覺到白石不斷變化的表情。

 

「啊…嗯、還好。」白石用手按摩著太陽穴說────至少總算那人肯休息了。

 

 

 

 

那一夜凌晨回到自宅,疲倦感就像海嘯一樣直擊緋山,使她身體不由得立即撲到床上,在柔軟的擁抱下入睡。

 

睡醒,再睡,反覆進行著,直到精神飽滿為止。

 

十多個小時的睡眠,使她的筋骨有點不靈活;她嘗試轉換一個姿勢,卻不願意離開床鋪。

 

緋山抱著枕頭,一頭栽進去,都是自己用的某些洗髮精香氣────她忽然記起某次白石靠過來嗅自己的頭髮時,身體如同觸電一樣感受到一股麻痺感,而且這種感覺幾乎只有她與白石身體上有碰觸時才會遇上。

 

白石,白石,白石,白石…………滿腦子都是這個人映像,不僅是日常見到她的畫面,還是那天告白的事情。

 

其實無須多加考慮,緋山是可以立即回覆的,她心裡早已有答案。

 

但就是想要別扭一下,亦不懂得直接回答,這樣只會顯得太僵硬,緋山想替對方保留一些期待的刺激。

 

事實上我也喜歡妳。

 

 

 

 

────只是,妳並沒有我想像中一樣喜歡我。

 

 

 

 

第四天早上,有人按門鈴使緋山從睡夢中喚醒────這不是一件好事。

 

不過,其實好與壞還有一個因素。因為按門鈴的人是白石。緋山從監視孔看見出面的人,如是想著。

 

「糟糕!」緋山立即跑去浴室,看著鏡子弄好凌亂的頭髮後,回到門前確認。

 

她一鼓作氣的拉開門,門後的白石見緋山看起來精神抖擻而感到愕然,戰戰兢兢的說︰「…已經醒來了嗎?」

 

「…嗯。」緋山默默點頭。

 

隨後,兩人相互凝視。

 

「咳咳────」室內和室外的氣溫的差別,呼吸系統的氣流不怎暢順,使緋山又咳嗽起來。

 

白石踏前一步,往緋山的背輕拍數下,問︰「生病了?」

 

「沒有,」緋山退後一步。「只是空氣作怪。」

 

「啊、是哦。」

 

緋山靠在門側,雙手抱胸的看著白石,進行質問。「所以────妳來幹嘛?」

 

「我來載妳回去。」

 

「啥?」

 

「緋山醫生不是說過妳家離翔北很遠嗎?」說起這個,白石的臉泛紅起來,臉上也忍不住掛起笑容來掩飾這份害羞。「所以我來載妳了。」

 

「方向不對吧,妳特意來載我?」

 

「嗯…」白石顯得有點怯懦。「我想…這算是追求別人時要做的一部份?」

 

好燙。緋山覺得一陣熱力直達耳根和臉頰,她把臉別開一邊,不敢再直視白石,然後說︰「我去梳洗!妳等我一會!」

 

 

 

 

────不過,這並不代表妳不是全心全意地喜歡我。

 

 

 

 

回到翔北的路上,避免阻礙白石專心駕駛,緋山一言不發,況且她本人想爭取多些睡眠時間,來彌補剛才被白石叫醒的份量。

 

就在紅燈的時候,白石提到前面有些餐廳可以買外賣早餐後,她這樣說︰「早餐想要吃什麼?我去買。」

 

緋山聞言,伸手到自己的包包掏出了一包營養食物說︰「這個就好。」

 

「這個不好,我買些給妳吧。」

 

緋山沒有回應,她知道再堅持下去,眼前這個固執醫生都不會讓步。

 

白石將車停泊一邊後,跟緋山說留在車裡等她後就走出去。

 

「慢著。」緋山想要叫住白石,聲量卻放不大,那人已經只剩手沒離開車裡,緋山唯有伸手握上。

 

「咦?」感覺到左手傳來的一股力,白石退回車裡。

 

「我跟妳去買。」緋山說。「不然、妳不會知道我的口味。」

 

「手……」白石的注意力只放在互相牽著的手。

 

「吶、」────妳懂的。「今後,也替我買一份早餐吧?」

 

白石的驚愣表情流露出一陣喜感,她知道緋山的答案了。

 

「嗯,走吧。」白石點頭回應,緋山放開了她的手,從副駕駛席座別邊的門出去。

 

兩人走到路上,兩手又再牽上。

 

 

 

 

────所以,我也喜歡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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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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