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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對一切都很有條理，包括自己的生活；由起居飲食到車的燃料費，她都有把收據存好，當每個月點算好才把它們丟掉。

 

當她察覺到最近幾個月份都有多了出來的支出，白石就翻出家計簿，就是她過去每月份被記下來的帳目；由從超市購買牛奶、乾糧，到購買日用品的消費都跟過去的沒兩樣，直到她翻到燃料費的一欄，她終於知道問題的源頭。

 

每天都由家跑到另一區，再駕駛回去翔北，一早一晚，燃料費的負擔不加才怪。白石想到這個理由和構成這個龐大的支出的原因，嘴角不由得上揚。

 

────這是她與緋山美帆子交往的第三個月。

 

如果時間是不等人，那它也沒等過每天都在醫院忙碌得很的白石和緋山；在她們還未傾力與對方享受過孩提時代那份戀愛感覺，一個又一個病例就帶走了她們的時間。

 

不過彼此的默契和關係還是緊緊相連，這一點白石能夠確認的，不管是在心靈上，還是行為上。

 

白石還記得首次接吻後緋山的別扭樣子，就像前幾天發生的事一樣，在她的腦海裡還十分清晰。

 

伴隨潤唇膏的果香，還有停機坪間的清風，一切都很清新很舒服。

 

自從第一次接吻，兩人就再沒對這個行為感到陌生；因為白石每早來到緋山的家，當緋山開門的時候，她們都會互相給對方一個早安吻。

 

往唇瓣輕輕一啄，點到即止。

 

一天復一天，某個晚上，緋山在只有她與白石兩人的HCU，在口袋掏出一條鑰匙遞給白石，她說︰「這是後備鑰匙。」

 

「咦？」突然立下似是要白石收下鑰匙的命令，白石感到不解，話雖如此，雙手還是接過鑰匙了。

 

「每早起床開門太煩人了，妳乾脆進來吧？」緋山皺起眉頭，顯得一絲不耐煩。

 

白石則是一直笑著。「所以、美帆子指我可以隨便進出妳家？」

 

「別叫我的名字！這裡是醫院！」時間已不早，緋山不想吵著整個部門，即使是警告，也只用氣息吼著。

 

「是是。」白石將鑰匙放進自己的口袋，她拿起旁邊的工作日誌就走開了。「換晚班之前，我再去巡視。」

 

自此，白石每個早上就自己走進緋山的家，在緋山醒來之前坐在床沿等待，或者不停在緋山耳邊朗讀學術文獻（緋山覺得這雖然煩人但最有效），直到她慢慢醒來。

 

緋山張開眼睛，都只看到白石溫柔的笑臉，早起的暈眩，是血壓偏低的緣故，還是笑容太耀眼的緣故，緋山沒追究下去。

 

當緋山呆滯的看著白石，白石怕緋山大概給自己傳染到學會張開眼睡覺時，白石會將緋山擁入懷裡，撫摸幾下，再度叫醒她。

 

一切都很和諧。

 

 

 

 

今天緋山擔當直昇機出勤，而且出動次數共有兩次，能夠替自己的飛行紀錄添兩次，緋山感到無比的充實，而且一個遇車禍的病患和一個在學校樓梯摔倒後腦的孩子也劫裡逃生，這使身為醫生的緋山充滿使命感。

 

不過無論緋山出勤多少遍，她回到HCU的時間，總看不見白石的身影，只留下處理日常事務的冴島還以往負責大量雜務的藤川；她以為白石到門診幫助，但藤川說不是；她以為白石在做手術，但佐々木說不是；休息期間，她一直在病房與病房之間走來走去，卻無功而回。

 

「白石的話，在圖書館。」

 

很快就注意到緋山的情況，冴島心裡有個底，知道她在找白石，她在走廊碰見緋山、擦身而過的時候，在緋山的身邊說明著。

 

「咦？」

 

緋山不明白為什麼冴島能夠讀出自己的心思，轉身看著愈走愈遠的冴島，「圖書館…」她口中唸唸有詞，眼珠骨碌的轉了一圈、又一圈，說來，自從跟白石談戀愛，緋山也好像沒見過白石拿起書本了。

 

緋山走到圖書館，裡面一直都有人在，畢竟各個部門每刻也需要相關文件和參考資料，然而這對急救科的緋山感到陌生的原因是，作為急救科的醫生，必須時刻有正確的判斷和立即的行動，在搶救期間翻開什麼資料和文件都只是空談，所以緋山才不會花太多時間在文字資料裡。

 

這一點與白石並不相同，白石是非常依靠文字報告的一類。畢竟她的父親是有名的內科醫生，跟外科不同，內科行醫所信的是資料和數據，而不是肉眼一刻所見，也不會像藍澤某次這麼魯莽用一般電鑽鑽開患者的頭顱。大概是這一點，白石才會這麼依文字吧。

 

緋山走過幾排高高的書架，在第五排裡，她終於見到白石的身影，她人坐在地上，雙臂放在屈起的雙膝，身體形成貓背的彎曲，而眼睛則目不轉睛地盯著書本的內容，緋山還看得見她身邊還有五、六本書。

 

緋山走近白石，而白石還是死盯著書本，修長的手指翻過頁，再由第一行第一個字讀起，依然沒有發現緋山的存在。「白石？」緋山如是叫著白石，對方卻沒有察覺到的樣子。

 

「白石…？」再一叫，還是得不到預期反應。

 

白石再度翻頁，紙與紙的摩擦聲在寧靜的環境響起，在這時候，緋山將白石手上的書奪走。

 

「哇啊！」引起白石的一聲驚呼。「緋、緋山醫生？！」才察覺到身處圖書館的白石，用雙手捂著嘴巴。

 

她鬆開口，小聲地說著，「…這麼突然的，我會嚇倒啊。」然後站起來，身體靠在緋山身上。

 

「妳很重耶…」緋山說，「我剛才就在這裡了，而且也有叫妳，只是妳太沉迷書本，沒理會我而已。」

 

「對不起喔，因為這是今天新到的書，所以我想先要讀完它。」白石離開緋山的溫暖，指向放在地上的書；緋山向手中搶過來的書望一眼，都還沒有標籤，白石沒有說謊。

 

「而且今天是緋山醫生當值直昇機，我想著妳不會有空找我的。」

 

那只是妳一廂情願吧！

 

緋山幾乎要在圖書館吼叫，但她並沒有這樣做。事實上今天兩次出勤的時候，緋山都有記掛白石的心情，也想陪同自己的是白石而不是橘醫生，她怎也無法預料自己的心情被那幾本書贏過白石的注意，使她現在覺得之前的記掛都是白費的。

 

「抱歉，沒想過這回事。」

 

緋山冷淡的將手上的書本塞回給白石，白石只是臉帶微笑的接過它，在白石的表情看來，就知道她還未知道緋山的不快。

 

看著白石正在尋找剛才閱讀的頁數，緋山的眉頭就皺得更緊，她沒留下任何說話就走了────反正，白石已經沉醉在一堆文字裡。

 

冴島見到緋山氣沖沖的回來，手掌用力地拍向桌上寫了一半的工作日誌，放在日誌上的原子筆滾到地上；真是自作自受，發洩後還要彎腰拾回筆的緋山，臉色愈來愈不好。

 

這是白石的緣故嗎？冴島總覺得白石不會激怒緋山的，她沒這個膽，天生的笑容也不會讓她這樣做，可是現在的緋山除了是因為白石而如此憤怒，還會有其他嗎？冴島想要確認，於是背對著緋山問︰「找到白石了沒？」

 

「這人並不存在。」緋山冷冷的回應冴島。

 

「是嗎。」啊啦啊啦，白石醫生妳要收拾這個殘局呢。冴島如是想著，繼續處理手上的工作；在她背後的緋山，用拇指按下原子筆的筆頂，在日誌上寫了幾個潦草字體，再停下來，最後移向旁邊的便利貼寫上一行文字。

 

────白石惠是笨蛋！

 

 

 

 

受到西条醫生的委託，藍澤帶著兩本書，把它們還給醫院的圖書館；不常來圖書館的藍澤，趁有空檔時間，打算還這裡逛個圈，反正腦科比急救科相對休，而且大多也是腦部檢查和掃瞄，所以過往勤奮的他也開始學會找別的事情來殺時間，正好圖書館是個好地方。

 

可是這個時間────晚上八時半，距離醫院圖書館的關門時間還有半小時；考慮到這一點的藍澤，又覺得這半小時內還是找不著心宜的參考書籍了，於是他決定離開。

 

「哇呀！」

 

身後一把女性的叫聲讓他停下步伐。

 

藍澤轉身一看，就見到在第五排與第六排書架之間的位置，跑出一個身影，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仔細一看，原來是白石。

 

「白石…？」

 

「藍澤醫生…？」

 

抱著五、六本厚厚的書跑出來的白石，狼狽的看著藍澤。

 

「妳當值晚班？」

 

「不…現在正打算走……」白石沒多理會藍澤，只是抱著書跑到管理員那兒。「啊、這些都看完了，謝謝妳。」白石跟管理員說道。

 

「抱歉、我正在趕時間！晚點有機會再聊天吧！」再轉身跟藍澤叫道，白石就如箭一樣衝出圖書館。

 

隨著奔跑聲在短時間裡消失，藍澤就知道白石有多匆忙；他望向管理員手上那幾本書，「我想要借這些。」他指著白石剛才交還的書說道。

 

 

 

 

一口氣跑到HCU的白石，見到三井醫生和佐々木護士，來與自己換班的藤川也在，冴島也下班了，「緋山醫生呢？」白石問。

 

三人同時望向白石，佐々木護士先開口回應︰「走了喔，剛才跟冴島一起離開的，可能在更衣室吧？」佐々木護士說畢，白石就留下一句「謝謝」，往更衣室那邊走。

 

白石衝著更衣室的一刻，把正在換上便裝的冴島嚇個正著，「白、白石醫生？！」冴島看見白石環視四周，卻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存在。

 

「啊、冴島，有看到緋山醫生嗎？」

 

「她走了。」

 

「走了？」白石說。「可是、都是我載她回去耶！？」

 

「她說今天乘公車走。」

 

「誒？我去追她…！」

 

「慢著！」還穿著制服的白石欲步離去，被冴島一聲呼喝叫停了，顯得非常慌張的白石也安靜下來，「她就是說不想見到妳。」然後，冴島淡然地說。

 

「妳做了什麼激怒她嗎？」冴島問。

 

「………」白石思索一會。「沒有。」

 

「妳今天到哪了？」

 

「圖書館。」

 

「幹什麼？」

 

「看書，」提到這個，白石對自己閱畢那幾本書感到滿意，於是臉上也掛起笑容。「看了一整天。」

 

「啊、是嗎………」冴島心裡有個譜，能夠猜得到緋山生氣的源頭。

 

「…才怪！」白石再度一叫，「就是因為在看書，我都忘了下班時間！」再度慌忙起來。

 

「妳最好向她道歉啊。」冴島一邊說，一邊從脫下來的制服口袋掏了一張被摺起來的便利貼，那是冴島偶然覺得無聊才將這可憐沒人理會的便利貼撕下來，放到口袋的────至少她就知道某個時機派得上用場，「看吧。」她把便利貼塞到白石的手裡，白石翻開它，清楚地見到熟悉的字跡寫著一行文字。

 

────白石惠是笨蛋！

 

白石才知道，今天發生的事情並不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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