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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揭秘翔北急救科美颜盛世之争 门面铁王座鹿死谁手

 

绯山美帆子很生气。

 

就在昨天,她在急救科候诊走廊里,亲眼目睹了白石惠被脑外的新海医生第二十一次约吃饭的全过程。而被邀约方傻乎乎的一如既往,明明没理解对方是什么意思,居然还笑得那么好看。

 

实在太过分了!

 

绯山医生其实知道自己并没有生气的立场。白石仅仅是她的同事,想对谁笑就对谁笑,她根本无权多管。只是这样越想越气,再加上白石顶着一张无辜的脸总在她眼前晃,导致绯山的不良情绪一直延续到今天。

 

阴着脸的绯山医生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那三个fellow围在角落里窃窃私语,拙稚的脸颊上泛着兴奋的红光,仿佛三个正在看脑部CT的蓝沢。

 

可惜他们不是蓝沢,自然也不可能是在如此热烈地讨论医学。

 

“咳,一大早上这么清闲啊。”绯山清了清嗓,指着被这三人晾在一边的电脑,“是不是病例太少了?”

 

三只受惊的兔子从椅子上弹跳起来,为首的名取更是迅速将左手藏到身后,神色异常尴尬。绯山见状,也不急着逼问,双臂交叠在胸前,身子往桌边一倚,瞪着名取一言不发。然而名取心存侥幸负隅顽抗,打算假装四处看看风景就这么混过去。

 

于是绯山开始冷笑。

 

名取哆嗦了一下,乖乖地将收在身后的东西呈了上来。

 

那是一本《文春》。打开的杂志上,有一个占了三分之一版面的长标题格外醒目。

 

接过杂志前还在冷笑的绯山,此刻已无法收回抽搐的嘴角。她看着那两行大字还不知作何反应时,手中的杂志突然被身后走来的藤川嬉笑着劈手夺过,并大声地朗诵标题:

 

“《翔北秘辛之谁扯了我的头花——空降医师大战急诊门面》?哈?我们医院上新闻啦?”

 

藤川医生的嗓门,在翔北可是能盖过直升机的存在,这一声喊出,把趴在办公桌上小会周公的白石医生吓得直接站了起来。

 

“什么‘空降’?”刚睡醒的白石嗓音略带沙哑,“直升机吗?”

 

“是‘空降医师’啦。”绯山强作镇定地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讲的是从脑外转来的蓝沢吧。”

 

“好像不是哦。”藤川眯起眼来仔细看了看其中的段落,“说是一个月前从别的医院转来翔北的,那不就是……”

 

白石顺着藤川的视线,小心翼翼地确认了一下绯山的脸色。

 

“那这些写八卦的也太不严谨了。”绯山无所谓地笑了笑,拧开手中的水瓶仰头喝下一口,“翔北算是我娘家,回娘家怎么能叫‘空降’呢?”

 

“也对。”藤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且这上面说‘空降医师大战急诊门面’,可绯山和我的关系一直很好啊。”

 

话音刚落,藤川突感脑后一阵凉意。有人拍了拍他的肩,接着耳边传来冴岛护士阴冷的哂笑:“老娘还在这里呢,谁给你的勇气自认‘急诊门面’啊?”

 

与此同时,和其他两个fellow一起躲在旁边的横峰,忽然敏锐地观察到,她的指导医蓝沢听到“门面”两字时,悄悄举起小镜子来看了看自己的脸。

 

“哈哈哈哈蓝沢前辈你不能当门面啦。”横峰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你和冴岛前辈都太凶了,只能当门神……”

 

然后她被还想活命的灰谷死死捂住了嘴。

 

“我觉得那个横……横田说得对。要说咱们科的门面,怎么数都该是白石吧,长得乖巧,笑容可爱又清爽,关键是身材还好。”绯山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笑得颇为戏谑,“怎么样蓝沢,要不要追追看?”

 

蓝沢虽然话不多,但终归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他看出了绯山一双笑眼里藏着的利刃,于是赶紧摇头。

 

白石走到藤川身边抽走杂志,然后礼貌地冲绯山笑了笑:“绯山医生别说笑了,我要是‘门面’的话,这一整篇八卦岂不是都在说你和我扯头花的事咯?”

 

“其实这个八卦是说……”藤川刚想开口解释,被冴岛一个眼神噎了回去。

 

“有道理。”绯山扬了一下嘴角,“白石医生在我这里又是leader,又是房东,惹不起惹不起。”

 

“但是被绯山医生夸奖,我还是很开心的。”白石假装没听出绯山言语中的讽刺,信步回到自己的座位,把手中的杂志一卷,丢进自己办公桌下的垃圾桶,“这种无稽之谈,以后还是不要拿到办公室里来了。”

 

不知为何,三个fellow都觉得,白石和绯山之间的空气,似乎有些微妙。

 

那篇八卦,该不会是真的吧。

 

 

 

 

02. Staff Leader公开调戏女下属引争议 急救中心潜规则大曝光

 

翌日,白石在急诊科值了一早上的班,越发觉得不对劲。

 

一切都太容易了。

 

就拿刚刚横峰接手的病患来说吧。一个张力性气胸,横峰只是站在手术台边上握了握病患的手,人家就奇迹般好转了,这算是什么道理?

 

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啃面包的leader百思不得其解,却又一时难以放弃思考。就在此时,她耳边突然想起一个尖细的声音:

 

“你果然察觉到了。”

 

“谁谁谁谁谁在说话?”白石吓了一跳。

 

“我就坐在你旁边啊。”

 

白石缓缓扭过头来,看到沙发的另一端,坐着一只通体白色的、丑丑的狐獴。

 

刚才狐獴在说话?怎么可能!说起来医院里为什么会有狐獴?

 

秉持唯物精神的白石坚信自己是在做梦。

 

“不是在做梦哟。”狐獴看起来丧里丧气的,却像是能读懂白石的心思一样,“我是文春之神。”

 

文、文春?

 

这年头八卦杂志都有神灵了?泛灵多神也不能到这个地步吧!

 

“你昨天,是不是把一本《文春》连看都不看就扔进垃圾桶了?”驼着背的狐獴似乎阴恻恻地笑了一声,“你这是犯了对《文春》的大不敬,我今天来,就是要惩罚你。”

 

一瞬间白石回想起今天不寻常的经历,又想到了自己办公桌下方、躺在垃圾桶里的那本《文春》,突然心虚起来:“惩、惩罚是什么?让所有手术都变得简单吗?这样也太奇怪了吧。”

 

“这不是我的本意!”狐獴有些恼羞成怒,“你现在身处的,是由那篇你没看的新闻里构造的世界。我们做新闻的又不懂医学,怎么写手术过程?你就不能将就一下吗?”

 

听狐獴这样说完,白石开始认真推敲自己患上精神疾病的可能性。她在跟一个自称文春之神的动物说话,这个动物还声称她身处一个虚构的世界……

 

“我知道你还是不相信。”狐獴诚恳地说,“不如你现在去传染病隔离区看看?看完你就会相信了。”

 

白石将信将疑地站起身,走出办公室后搭电梯上楼。电梯门一打开,她在隔离区的大门前看到一对陌生男女,女的手腕上带着标记隔离患者的腕带,男的没有穿戴任何护具,两人在敞开的隔离室门口忘情拥吻。

 

白石医生的心态崩了。

 

她确信这里绝不可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世界。就算她疯了,她的大脑也绝对没有办法幻想到这一出。

 

神情恍惚的白石回到办公室,看见沙发上的狐獴正在吃她剩下的面包。

 

“看来你终于相信了。”狐獴把面包放在一边,“而且还受了不小的冲击。”

 

“是的,我想我已经受到惩罚了。”白石医生瘫倒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颊,“你可以放我回去了吗。”

 

狐獴噗嗤地笑了起来。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它的尾巴动了两下,“这里既然是那篇新闻讲述的世界,那么只有让新闻里的事件发生了,你才能从这里走出去呀。”

 

“新闻里的事件?我又没看过那篇新闻,怎么知道……”话说到一半,白石忽然睁大了眼睛。

 

她虽然没看新闻内容,但是她看了标题啊!

 

“所以说……”白石在沙发前缓缓蹲下来,视线与狐獴平齐,“只要我想办法和这个世界里的绯山医生打一架,就可以回去了是吗?”

 

“差不多是这样。给你个提示,‘空降医师’先动手的。”狐獴冲白石做了一个意味不明的wink。

 

行吧。白石站起来做了一次深呼吸。别的不说,惹绯山生气这一点,白石既有自信,又有经验,可以说是十分擅长了。

 

“你很得意哦。”狐獴抱起白石搁在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结果如何,立见分晓。”

 

话音刚落,狐獴晃了晃脑袋,啪的一声消失了。紧接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走进来的人正是绯山。

 

“哟,这不是我们staff leader嘛。”绯山抱着一摞医案挑了挑眉,“好歹是个医生,有空去急诊室接接电话呗。”

 

不愧是扯头花设定下的绯山,一开口就夹枪带棒。白石心想,既然对方不留情面,那么自己也不用顾虑太多,直接使出杀手锏便是。

 

——绯山曾在各种场合不止一次提到过,最讨厌只会说漂亮话的优等生,一看就来气。

 

“只要能帮到绯山医生,接电话也是很荣幸的。”白石脸上扬起优等生真诚的微笑,一边伸出手来,指尖碰了碰绯山左耳的耳垂,“绯山医生的耳环掉了一个呢……不过只戴一边也好美。”

 

你看看,还没说几句,绯山医生就已经气得双颊通红,被碰过的耳垂更是像要滴出血来。

 

白石自信地笑了。扯头花什么的,可不就轻松容易嘛。

 

 

 

 

03. 青年医生惨遭办公室欺凌 连续一周喝不到咖啡

 

事实证明白石真的高估了自己。她本以为自己和绯山要打起来只是分分钟的事,然而接下来的一周里,白石把从前被绯山警告后收敛起来的小毛病挨个犯了一遍,却总觉得没什么进展。

 

绯山曾经明确表示很反感白石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所以白石干脆连投了好几天的直球,连平时想到但不敢说的话都讲出来了——

 

比如“绯山医生有时候真的过分出色了,一想到以后可能要放你回青南我就很困扰,不如就一直留下来啊。”

 

还有“绯山医生不觉得自己很可爱吗,就是那种、那种即使在别人家里乱扔东西也让人没办法生气的可爱。”

 

或者“疤痕体质也不全是负面的吧,性感的人有了疤痕只会更性感吧。”

 

绯山的脸倒是越来越红了,可就是不见动手打人。

 

白石惠心急如焚。她没想到绯山居然这么有教养,只能改变策略。如果说投直球只是绯山个人的禁忌,那么白石性格里傲慢的这一点,就是所有人都不太能接受的地方,包括白石自己。以往她将这种傲慢掩饰得很好,可如今既然是要欠揍一点,那索性就全部表现出来。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首先遭殃的就是那三个fellow。那天横峰手术中找不到鼠蹊部的大腿动脉,刚准备施展握手大法,就突然被白石停职,并规定抄不完十遍《解剖学基础》不准回来上班。

 

往日里春风化雨的白石前辈突然变成失误零容忍的法西斯实在可怕,吓得名取一上班就关手机,灰谷本来就驼着的背变得更驼了,而在家抄了十遍《解剖学基础》的横峰,现在看蓝沢都能看出菩萨像。

 

可是绯山依旧没有要打架的意思。只是白石这几天教训fellow的时候,总能感觉到绯山暗中观察的视线。

 

白石惠一筹莫展。她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激怒绯山了。这几天白石甚至开始给绯山布置超额的工作来耽误她联谊——

 

“所以,这样你都不生气吗?”白石站在通宵加班的绯山身边无奈地问。

 

“我为什么要生气?这些文书表格又不是凭空捏造出来为难我的,总要有人来做吧。”绯山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白石,“我只是有些好奇,这些工作,以前都是由谁来做的?”

 

白石被问得一愣,支吾了半天,不想说是自己做的。她是leader,承担的多一些理所应当。

 

绯山倒像一脸早就知道答案的样子,微微一笑又低下头去:“我回翔北第一天就跟你说,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现在一个月过去了,你总算是有点进步。”

 

——“总的来说,就是我明明想方设法地激怒她,最后却总做了合乎她心意的事。”白石一个人躲在器材室里,抱着狐獴一边顺毛,一边困惑地问,“你说她是不是……”

 

“她是想通过分担你的工作,来掌握更多实权吧。”狐獴狡黠地眨了眨眼。

 

“哦。那看来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她……”白石闭上眼摇了摇头。这毕竟是个扯头花副本,怎么会有其他可能。

 

可白石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文春世界的绯山ooc了,才导致她收效甚微。

 

“你在质疑文春编辑的水准吗?”狐獴回过头来递了一个威胁的眼神。

 

“不敢不敢。这个绯山已经很逼真了,我都有些恍惚。”白石摸摸狐獴的头,以示安抚。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八卦里塑造的绯山是很还原的,只不过她已经尝试了一切理论上能激怒绯山的做法,两人的关系却并没有变差。现在绯山每天都会买两罐咖啡拿到办公室来,进门的时候还一定要问一句“藤川在不在?”

 

“我在的我在的。”藤川热情地迎上来,又被蓝沢强行拖到一边。

 

“既然他不在的话。”绯山翻了个白眼,无视了喊着“我在啊”的藤川,摸着耳垂走到白石身边,把咖啡轻轻放到桌上,“那这罐就给你吧。”

 

白石总觉得自己还没有尽力。跟绯山闹翻的方法其实还有很多,但她好像在绯山面前总习惯维持面子上过得去的状态,比如绯山递来的咖啡,白石本不该收的,最后还是乖乖捧在手里。

 

或许是距离太近的缘故吧。既是同事,又是室友,更别提白石那些藏了七年的小心思。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撕破脸,难上加难。

 

“那不如先躲着点。”狐獴建议道,“距离拉远些,或许能有新的契机呢。”

 

“这个我也想到啦。”白石捏捏狐獴的尾巴,“不然你以为我都下班了还在器材室里躲着是为了什么?”

 

今天是绯山的生日,晚上在大山恒夫的酒吧里有庆祝派对。白石不打算出席,却又没有正当理由,只能关了手机在医院里找个没人的地方先藏着,等大家都走了,再悄悄回家。

 

白石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六点半。这个时间,除了值夜班的橘医生和雪村护士,其他人应该都离开了。她站起身来,把狐獴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刚踏出器材室,就听见外面惊雷乍起。

 

下雨了?

 

什么时候开始下的?绯山医生是不是没带伞?白石匆忙跑到更衣室的柜子里拿了伞下楼,看见绯山站在大厅入口望着门外的雨幕,一个人若有所思。

 

“你没带伞吧。”白石跑到绯山身边,“其他人呢?”

 

“……我让他们先过去了。”绯山一听见白石的声音便笑着回头,看到白石身上没换的制服后,却忽然压下嘴角,“你不去吗?”

 

白石咬了咬牙,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伞递了过去。

 

绯山并没有接那把伞。她仰起头来盯着白石紧绷的下颌,双眉越拧越紧:

 

“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白石没有回答,只是蓦地皱起眉,将视线落在绯山身后的不远处。

 

绯山转过头,看见身后带着颈托的男人手里也拿着一把伞,正冲她笑得灿烂。

 

“生日快乐。”那男人晃了晃手里的伞,“需要我送你一程吗。”

 

“得了吧。”绯山也笑了,“你手臂还没恢复到能撑伞的程度呢。给我,我来。”

 

是绯山负责的病人吧。白石恹恹地想,最近经常看见他呢。好像叫……绪方?

 

这种展开,确实还挺文春的。

 

 

 

 

04. 爆:多金医生金屋藏娇 疑深夜醉酒纵欲

 

绯山医生在自己的生日会上喝醉了。

 

负责送绯山回家的是蓝沢医生。在确认绯山脚步虚浮但神志清醒后,蓝沢将喝醉的绯山无情地抛弃在白石家门口。

 

凌晨两点无心睡眠的白石正在卧室里思考着人生,突然听到摆弄门锁的声音,大约半分钟后开门关门,紧接着是一双高跟鞋毫无节奏地踩来踩去。

 

于是白石叹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走出卧室,便看到端坐在沙发上一脸乖巧的绯山,仿佛刚才那个站都站不稳的人根本不是她。

 

绯山扭过头冲白石嘻嘻一笑:“你错过了蓝沢模仿渡边直美。”

 

正在给绯山倒水的白石眨眨眼,歪着头在脑内勾勒了一下画面,感觉自己并不是很想看。她将倒好的热水端到绯山跟前,而后在一旁坐下。绯山接过水杯来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昨天你让我帮你送洗的大衣里,有个蓝色的小首饰盒,我帮你收起来了。”

 

白石心下一惊,表面上却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了声谢谢。

 

绯山见白石不动声色,便撇撇嘴又加了一句:“前天你来找我,看到绪方在和我聊天又走了,那个时候你手里是不是拿着一个蓝色的小首饰盒?”

 

绯山自然是猜到了。白石的首饰盒里是一对耳环,而绯山前些天刚掉了一个。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

 

“那对耳环,不是我的生日礼物吗?”绯山觉得自己不能问得再直接了。

 

是的。即使是虚构的绯山,也应该有一份像样的生日礼物,白石的固执总在这种奇怪的点上冒出来。然而那个首饰盒在白石手里盘了一天,都快盘出包浆了,才下定决心要送出去。刚准备送,就看到绯山在那个叫绪方的男人身边,笑得灿烂非常。

 

白石回忆起之前在器材室的觉悟,于是牵动面部神经,组织了一个十足清爽的微笑:“很遗憾,那并不是送给你的。”

 

绯山也没有追问,只用一双醉眼凝望着白石。半晌过后,眼中朦胧的酒气一点一点散去——

 

“你很奇怪。”绯山注视着白石毫无笑意的双眼,瞳孔里映出直入心底的锐利:“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白石非常熟悉此刻绯山脸上的表情。七年前绯山对她说“不要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时,脸上的担忧和落寞同此刻如出一辙。

 

于是白石在心里苦笑一声。她确实有所隐瞒,只是这一切由该如何述说?直接告诉绯山,自己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受罚的?这样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信吧。

 

一瞬间白石又回想起那个在绪方身边的绯山。那样开心的绯山,似乎从来不曾在自己身边出现,无论是哪个世界——

 

“如果是绯山医生的话,会想和谁共度一生呢?”

 

啊,糟糕,问出声来了。

 

“……都可以吧。一把年纪了,跟谁过不一样。”绯山抓过白石放在桌上的耳机摆弄着,红色的线在她手指上绕来绕去,仿佛是她讲不出口的心情。

 

“共度一生的人”是个太难解的命题。如果是七年前的绯山,一定会认为这个命题的答案是“除了白石,谁都不行”。她无法想象不能和白石并肩而行的人生,也因此在青南加倍努力地进修;可她每前进一步,总觉得白石离她更远了。七年时间终于将心间的柔软变成心底的刺,也将她的答案折衷成一句“如果不是白石,那么谁都一样”。

 

她几乎听到了自己心里那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绯山模棱两可的答案在白石心里盘过了两三圈仍萦绕不去,是以白石又忍不住问道:“绪方也可以吗?”

 

“绪方?”绯山从白石口中听到绪方的名字时愣了一下,“绪方也不错啊。”

 

“那我……”白石脱口而出的问句被她的理智硬生生压回了喉间。下一秒,绯山却突然凑上前来,眼中醉意全无,却有另一些白石看不清的情绪。

 

太近了。绯山的沾染着酒精的气息就在白石鼻间徘徊着,不胜酒力的优等生只觉得一阵眩晕。就在此时,她听见绯山低沉暧昧的嗓音:

 

“你刚才,想说什么?”

 

咣当一声,是水杯打翻的声音。

 

白石突然清醒了。她为什么要那么在意这些?绪方也好,眼前这个绯山也好,明明都是假的。更何况真正的绯山根本没有如此多情。真正的绯山在七年前对她说了“不要一个人逞强”,又在她终于陷入那份别扭的温柔里时,突然头也不回地去了青南。

 

七年后白石想明白了。孤独是必然的。白石曾经想要摆脱孤独,或者说曾经有人让她以为她可以摆脱孤独,但是现在,她真的累了。

 

而那些徘徊在每一个对视和回眸里的心事,本来早已宣告死亡,如今换了一个世界就好像还有救似的,未免可笑。

 

“我没想说什么。”白石深吸一口气,“绪方确实人挺好的。”

 

绯山眼里明灭的光芒刹那间消失了。她沉着脸站起身来,拎上挎包摔门而去。

 

震耳欲聋的回声里,白石一脸莫名。她撇到了绯山攥紧的拳头和泛白的指节,却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盛怒究竟来自何处。明明她也只是说了一句“绪方确实人挺好的”……

 

诶?莫不是因为自己对绪方表达了好感,所以绯山吃醋了?

 

没想到绯山对绪方的占有欲已经强到这个地步了啊……

 

也好。白石心里有一阵隐隐的不悦,但这次总算歪打正着,终于找到了激怒绯山的方式。反正头花早晚都要扯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吧。

 

 

 

 

05. 独家:谁扯了我的头花——翔北更衣室上演激情一幕

 

第二天早上,白石在更衣室见到了昨夜离家出走的绯山。对方穿着便服,看上去是在医院睡了一晚。

 

“刚才上楼的时候看到绪方了。”白石把手提包放进柜子里,同时思索着怎样将绪方猛夸一顿,好让妒火中烧的绯山把她一巴掌扇出这个鬼地方,“绪方他……”

 

“白石。”绯山强行打断了她,“你可以不要再惩罚我了吗?”

 

被发现了。

 

一瞬间白石心里甚至有些轻松。只要这段扯头花结束,她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

 

然而绯山却突然说了一件不相干的事:“我几年前在青南的时候,你是不是曾经发过一封邮件约我见面?”

 

白石身形一顿,而后合上柜子转过身,脸上依旧是标准的笑容:“我还以为你没收到呢。其实当时也没什么大事,绯山医生不用太在意。”

 

“……父亲离世,也不算是大事吗?” 绯山单薄的身影背对着白石,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

 

彼时绯山从踏进手术室到走出手术室,整整三十六个小时与世隔绝;等她翻到白石那封凌晨发出的、写着“我想见你”的邮件时,优等生早已将一切情绪封存妥当,连葬礼请柬都已经寄到她家了。

 

绯山美帆子是一名急救医。她错过了这辈子最不想错过的求救信号。

 

突然揭开的前尘往事让白石有些慌乱:“不是都过去了吗?我也是医生,我知道有些事不能强求……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父亲也好,绯山也好,注定要离开的人是留不下的。七年来白石一直这样说服自己,可一个月前,绯山突然回来了,而白石却再也承受不起另一个海市蜃楼。

 

白石想不通,为什么七年过去了,她还是会因为绯山一个难过的背影就自乱阵脚。

 

“你凭什么要我不难过?”绯山带着满面的泪水回过身,“我喜欢的那个会生气会消沉的白石再也找不回来了,我为什么不能难过?”

 

白石只觉得心如擂鼓,不知是因为面前熟悉的脸孔上晕染开的泪痕,还是因为这个梨花带雨的人说了一句“喜欢”。悸动的血液由心脏冲向四肢百骸,而她的大脑已经因此罢工,再也没有什么能提醒她这只是一场虚妄。

 

泪眼朦胧中,白石的气息在逐渐靠近,绯山感到白石微凉的指尖蹭过她的眼角,像是微风卷起的花瓣。她依着白石的手掌仰起脸,随视线跌进对方眼中那片幻光暖焰里。

 

“我还是会生气消沉的。”低怯的词句在白石唇边辗转着,“就是不知道你还喜不喜欢。”

 

绯山眼中水雾还未散尽,面上又染一层烟霞:“你是笨蛋吗!”

 

“对不起。”

 

“不准道歉!”

 

而且白石这家伙,凑这么近根本不是想道歉吧!

 

柔软的双唇贴了上来,唇间酥麻的触感顺着心脏的搏动,变成绯山双颊发烫的温度。白石被绯山勾住后颈倾身向前,手指探入她温顺的发丝间。

 

绯山踮起脚时隐约觉得脑后一松,是白石把她的头花弄掉了——

 

 

白石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做完两台大动脉缝合手术后,她终于有了人生回到正轨的实感。

 

她没有向任何人提及这次穿越,因为实在是太羞耻了。天知道扯头花居然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扯头花,而白石好歹也做了三十咳咳年的优等生,居然被这种没有含金量的文字游戏骗了,传出去只怕晚节不保。

 

还有狐獴那个“‘空降医师’先动手”的提示,居然指的是她某天睡午觉被绯山偷偷捏了脸。

 

“这算什么动手?你们文春对扯头花是不是有什么误解?”狐獴前来告别时,白石大声质问道。

 

“我本来就是负责误导你的啊,谁让你那么笨的略略略。”狐獴扭了扭尾巴,“下次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了哦。”

 

然后它嘭的一声消失了。

 

绝对没有下次了。白石心想,以后打死也不碰文春了。

 

下班的时候白石叫了绯山一起回家。经历这次的事件后,白石暗自庆幸,果然还是没有和绯山医生成为对手比较幸福。她说是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但和绯山一起吃饭的诱惑实在太大,特别是她喝醉以后撒娇的样子,真想……

 

不。她不能放任自己去回想异世界里发生的一切,特别是那个明显越界了的吻。那本来就像一场梦,可多想两遍难免就会当真,当真了又未免太孩子气,所以最好还是不去想。

 

在街口等信号灯时,身边的绯山解开了束起的长发,卷翘的发丝懒洋洋地搭在漂亮的锁骨上。白石的视线顺着发尾游移了一阵,突然发现了什么:

 

“绯山医生换了新的头花吗?”

 

“哦,之前那个太松了,换了个紧一些的。”绯山漫不经心地说,“省得又被你扯下来……”

 

白石听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眼前的信号灯已经变绿,她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停在路中央。

 

等等,绯山医生为什么要说“又”?

 

 

尾声

 

急诊值班室的灯火在夜幕中闪烁着。

 

绯山医生办公桌下方的垃圾桶里,静静地躺着一本《文春》。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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