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原本應該安靜的病房,現在正不時地傳出嬉鬧聲,是一對男女。

「蛤!?你是醫生?開玩笑的吧?」膚色稍微黝黑,頭綁著繃帶的少女,一臉鄙視的看著躺在床上,一隻腳被吊起來的藤川。

「什麼話!我可是翔北急診室的王牌呢!」藤川對於少女的反應非常不滿意。

「佳乃,妳這樣對藤川醫生,太不禮貌了!」開口的是住院少女的友人——東大學生會長,醫學系二年級的上原真理子。

而跟藤川鬥嘴的少女,也是東大的學生,法律系二年級,名叫香坂佳乃。

「對嘛!對嗎!還是上原公道!」藤川對於有人站在他這邊感到十分的開心,音量又不小心地再更大了一些。

『刷——』突然病房的門被打開了,是冴島。

「藤川醫生這裡是病房不要這麼大聲!」冴島有些嚴厲的語氣搭配上足以殺人的眼光,讓藤川不敢吭聲。

「抱歉了,小遙。」藤川低下頭反省。

「還有香坂同學也是,要注意音量。」說話的是跟在冴島後面的白石,不像冴島語氣那麼嚴厲,但也是有幾分威嚴。

「是的,我會注意的。」香坂也低下頭反省。

看著相隔病床的兩人同時做出一樣的動作,其他在同一空間的三人無一不覺得有趣,眼裡滿滿是笑意。

白石在進入病房前就注意到香坂的身邊有一位嬌小的長髮女子,想必這位就是讓香坂煩惱著要送禮的對象吧?那個醫學系的學生。

回想起自己當時的答案,真的是有些耍帥呢!甚至有些大言不慚,怎麼能夠說出『只要用心送,對方就會喜歡。』這種自以為是的話呢?結果自己送禮的結果好像不是很成功呀!

「白石醫生,在想什麼?表情很糾結喔!」冴島看著白石離開病房後就一臉心事,為了工作環境的氣氛,也為了讓leader可以好好專心的上班,冴島決定主動關心白石。

「啊!也沒什麼啦!」白石被冴島一叫,連忙揮揮手示意自己沒事。

「沒事就好,不過⋯⋯我看好白石醫生!妳一定會贏的!」冴島沒頭沒尾的留下一句話,就往護理站走去了。

「誒?」留下白石一人在電梯裡。

*****

一名妝扮誇張的中年女子在急診室徘徊,表情看起來很凝重,雪村看到這樣怪異的情況連忙上前詢問。

「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要找叫緋山的女醫生!」那名女子語氣不是很和善,且音量也不算小,讓工作區的人員都停下手邊的工作,往這邊看來了。

「請問找緋山醫生有什麼事嗎?她目前正在進行手術中。」雪村沒有因為女子的語氣有所驚動,依舊冷靜的回應。

「能有什麼事!她這個狐狸精!誘拐我的老公!還誘使我們離婚!」女子情緒激動不已,逼近崩潰的邊緣。

「這位太太,這裡是醫院!請不要大聲喧鬧!」冴島出聲制止了女子行為,也示意要雪村退下。

冴島與白石在聽到急診室似乎有騷動的聲音,便加快腳步前往,沒想到就聽到如此不堪入耳的言論。

「你們這個醫院的女醫生以及護理師,各個都這麼漂亮,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是想要勾引誰麼人!」那女子並沒有因為冴島的話平緩情緒,反而變本加厲越說越過分,甚至說到花枝招展還指著橫峯。

「嗚嗚⋯⋯好過分唷!說我花枝招展,人家只是喜歡研究髮型而已!」橫峯故作可憐狀,躲在雪村的背後,這個舉動引來雪村一陣白眼。

「妳是緒方太太吧?」原本一直在冴島後面沒有出聲的白石,終於認不住開口。

「是!我就是緒方博嗣的太太——緒方由希!妳又是誰?叫那個緋山給我出來!」緒方由希聽到有人認出自己後,情緒更為激動。

「我是急診室的leader,白石惠。目前緋山醫生正在進行手術,您請回吧!」白石表情冷酷地下來逐客令。

「你們醫院體制就是這樣官官相護!快點叫那個緋山給我出來!」緒方由希得知今天有可能見不到緋山一氣之下,推倒一旁的點滴架,而點滴架不偏不倚的剛好刮到白石的臉,在雪白的肌膚上畫出一條鮮紅。

「警衛,急診室有人在鬧場,麻煩了!」在完成手術後回到急診室的藍澤,看到這一片混亂,用了對講機話呼叫警衛。

此時正好也完成手術的緋山也回到了急診室,第一時間她看到白石面色凝重且臉上有傷口,正準備問發生什麼事時,就被緒方由希抓住,她右手高舉,作勢要打了下來,由於反應不及,緋山只能閉上眼睛。

「啪——」響亮的一聲巴掌落下。

緋山感到意外,沒有預期中的疼痛感,緩緩的張開眼睛,入眼簾的是白石的後腦杓,白石幫她擋下這一巴掌了。

「妳瘋了嗎!」緒方由希看到白石的舉動,又看了看自己因為打了白石臉頰而染紅的手掌。

此時警衛也剛好趕到,將緒方由希抓住,準備將她帶離急診室。

「是、我可能是瘋了!但我相信緋山醫生並不是妳說的那種人!」白石語氣堅定眼神銳利的看著被拖出去的緒方由希。

「doctor heli engine start.」就在這個時候,直升機的出動要求響起,本日當值的白石和橫峯準備出動。

不過就在白石準備邁開步伐前往停機坪時,緋山突然抽起了白石的對講機。

「緋山醫生?」白石一臉疑惑的看著緋山。

「我去吧!」藍澤已穿好飛行外套,伸出手示意緋山丟對講機給他。

對講機在空中畫成完美的弧形,藍澤一把接住後,與橫峯、雪村快步的前往直升機場,留下急診室ㄧ絲詭譎又尷尬的氣息。

「緋山醫生在直昇機回來前,幫白石醫生簡單上藥一下吧?」首先打破沉默的是冴島,說完就開始準備待會可能會用到的醫療器材。

緋山聽到冴島的話,轉身拿了棉球跟藥水,並且稍微用力地將還呆呆站在一旁的白石拉到一旁的椅子坐下,表情非常的不悅,但一句話也沒說。

對於緋山的舉動白石感到莫名奇妙,剛剛緋山阻止她出勤的舉動,已經讓她感到不滿了,現在又這樣被這樣有些粗暴的對待,讓她忍不住開口:「緋山醫生,妳剛剛擅自阻止我出勤的行為是不對的,我自己知道我自己的狀況,這一點小傷沒有問題的!」,因為不高興的關係,白石的語氣自然不是很好。
 

聽聞白石的話,緋山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臉色又更難看了,不耐煩的皺了眉頭,有些氣憤瞪大眼睛對著白石說:「好!妳說妳可以自己處理,那妳這傲慢醫生為什麼就擅自幫我處理,然後又自顧自地幫我擋下。」緋山指的是剛剛緒方太太的事情。

在那當下緋山看著白石的臉頰受傷時,已經覺得心裡很慌亂,既擔心又心疼,但在後來白石替自己擋下那一巴掌時,緋山只覺得生氣,生氣白石總是以保護自己為優先,而她自己怎麼樣都無所謂,緋山同樣的也氣自己為什麼總是被保護的那個。

『看來自己這幾年來還是沒有成長。』緋山無奈的想著。

「那是因為我想保護緋山醫生。」白石眼神堅定地看著緋山,說出平常時並不會在工作場合說出的話。

白石的心思早就已經不像平常時那樣的平靜,在緒方太太在胡鬧的時候,她強忍著怒火,同時也有些生氣,明明自己在三地告誡緋山不能不倫,事情最後卻演變成這樣,雖然自己是知道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以自己對緋山的了解,但還是沒辦法克制自己的情緒,畢竟是自己一直想守護的人,卻被說得如此不堪。

「我不需要妳的保護。不、應該是說我不想被妳保護。別總是那麼傲慢,一定要別人按照妳的意思走。」緋山有些賭氣的說著,幫白石擦藥的手力道也不自覺的加大。

「啊嘶⋯⋯有些痛⋯⋯緋山醫生⋯⋯」白石聽聞緋山的話知道她在生氣,但不明白生氣的點在哪裡,該生氣的應該是自己吧?

「剩下的自己弄!」緋山放下鑷子跟棉球,剩下白石還呆坐在椅子上。

『誰需要妳的保護,給我好好的照顧自己!笨蛋白石惠!』

此時直升機也剛好回來,白石與緋山兩人繼續回到崗位,除了工作上必要的交談,兩人沒有多說其他的話,雙方都各自在氣頭上,誰也不肯先開口跟對方說話。

*****

結束了今天的飛行,藍澤坐在停機坪旁的欄杆上,若有所思的神情以及玩弄手指的招牌動作,可能會使經過的女病人和護士的眼睛自動的投射出愛心光芒,只可惜剛好經過的人是老同事緋山,對於藍澤她可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什麼時候要去多倫多啊?」緋山坐在藍澤隔壁的欄杆,率先開了口,話說自從調回翔北,緋山好像很少有機會跟藍澤對談呢!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們吵架不合。

「年後吧!」藍澤看了眼緋山依舊是省話一哥的風格。

「是喔。」緋山在心裡偷偷抱怨,這人怎麼跟數年前一樣惜字如金,那麼難聊。

「緋山妳喜歡白石吧?」藍澤抬起頭將視線離開自己的手指。

「胡、說什麼啊!我現在有交往的對象,啊!不過出了點狀況,應該是會結束了!」緋山聽完藍澤驚人的言論,有些激動的回覆,不過又想著今天發生的事,好不容易發展的戀情,似乎又要以悲劇收場,因此語氣變得有些沮喪。

「好好的對白石吧!這樣我才能安心的去多倫多!」藍澤站起來拍了拍緋山的肩膀,便準備離開回去醫院內。

「為什要我好好的對待?喜歡白石就自己去照顧她啊!關我什麼事!」緋山對著藍澤離去的背影,不滿的說。

不過此時緋山的不滿是來自於藍澤要照顧白石這件事,還是確定了藍澤喜歡白石這件事,她自己也不能確定。

「我可沒那種破壞別人的惡趣味。」藍澤回頭冷冷的回覆緋山的疑問。

「什麼啊!平常惜字如金,一開口就是這種意味不明的,莫名其妙!」藍澤走後只剩緋山一人坐在欄杆上嘟囊。

*****

剛結束一台手術的白石,頂著疲憊的身軀,決定在下班前去看看藤川,即便已過下班時間很久了,但現在的她也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只有她跟緋山的空間,所以多在醫院待一下也是個好選擇。

「唷!白石臉色真難看!少了我這王牌很忙吧?」原本躺在病床悠閒看著醫學雜誌的藤川,看到白石面色沉重,便決定說些什麼緩和氣氛。

「噗哈哈哈哈~藤川醫生怎麼可能是王牌!再怎麼看也是那個面癱的藍澤醫生或是白石醫生。」不等白石的回話,藤川隔壁病床的香坂同學先開口反駁。

「什麼嘛~真過份~我的小遙~快來站在我這邊~」藤川故作可憐狀。

「冴島護理師來了也不會站在你這邊的,呵呵~」香坂不以為意笑了笑,目光則放在剛剛進來面色難看的可怕的女醫生。

白石被這兩人一搭一唱如相聲般的吐嘲,逗得笑了,不好的心情也比較緩和。

「不過今天怎麼只有白石醫生來,那個長得很像真理子的緋山醫生怎麼沒來?」香坂看著白石身後緋山醫生常站的位置,今天卻是空著的,想必剛剛白石醫生的臉色這麼難看,應該是跟緋山醫生有關吧?
 

「對啊!緋山怎麼沒來?吵架了?」聽完香坂的話,藤川才發現平常一起出現的固定班底,怎麼今天不見人影,八卦雷達準時開啟。

這時後冴島跟雪村剛好巡房到這,兩人剛好聽到這令人尷尬的發言,由於冴島剛好是在現場知道事情的原委,而雪村當時剛好出勤,但在回來後也聽名取等人的描述,再加上白石跟緋山兩人的氣氛不是很好,整個急診室都感受得到。

「別說多餘的話。」冴島眼神充滿殺氣的看著藤川。

「是。」藤川嚇得不敢多說第二句話,馬上閉上嘴巴。

「好、可、怕、啊!」香坂把自己用棉被裹著只露出兩個眼睛。

「香坂同學妳也是!」冴島同樣眼神充滿殺氣的看著香坂,單比起對藤川當然是溫和了許多。

『冴島前輩,果然是翔北食物鏈最高層級的存在』雪村心想。

*****

天花板上的吊燈隨著爵士音樂,慵懶而有規律的轉著,接近午夜時分,瑪莉珍酒吧的客人幾乎都走光了,只剩下吧檯兩個醫生趴倒在那。

一個是指導醫生緋山美帆子,另一個則是實習醫生名取颯馬。

瑪莉珍無奈的看著酒醉意識不清的兩位醫生,真不曉得該怎麼辦,也開始後悔當初自己沒有阻止那兩人灌酒的行為,還跟著瞎起鬨。

三個小時前,正直緋山要下班的時間,由於早上與白石起了爭執,實在不想跟著她一起回去,便傳了訊息給白石,說自己有事請要處理,自行先離去。

正當緋山走到醫院門口,看到了她現在不是很想看到的人——緒方博嗣。

「美帆子……」原本想假裝沒看到繞過那人,但沒想到先被叫住了。

「不好意思,請不要這樣叫我,既然緒方先生沒有離婚,那我們也不可能了!」緋山一臉不滿的怒瞪著眼前的男人,也開始不明白當初為什麼會看上這樣沒有誠信的人。

「對不起,我……實在是沒有辦法離婚,因為岳父那邊出了錢讓我開餐廳當管理者,我想既然沒辦法繼續當廚師,在餐廳裡工作是我延續夢想的唯一方式,相信緋山醫生可以理解的。」緒方臉上帶著歉意,看著眼前這個自己還是喜歡著的女人,但自己卻無法再繼續下去了。

「憑什麼要緋山醫生理解!你算什麼東西啊!」剛好下班的名取剛好目睹這一幕,也聽到緒方這番不負責任的話,惱火衝向前揪住了他的衣領。

「名取這沒你的事,別激動!」緋山語氣冷淡的說著,並且上前將揪著緒方衣領的名取拉到自己身後。

「我們從今以後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也請你太太不要再來醫院鬧場,造成我的困擾,請回吧!」緋山下了最後通牒,緒方自然也不自討沒趣的,轉身出了醫院招了出租車離去。

看著緒方離去的背影,緋山的心裡有著極為複雜的感受,有些難過卻又覺得鬆了口氣。

「緋山醫生,非常抱歉!之前還一直撮合你跟緒方先生。」名取對於之前自己亂點鴛鴦譜的行為感到抱歉,而且還因此害了自己敬愛的前輩。

「沒事的,如果覺得過意不去,陪我去喝一杯吧?」緋山拍了拍名取的肩膀,給予他一個淺淺的微笑,表示自己沒事。

就這樣兩人就一同前往瑪莉珍所開的店,也就是多年前因為變性手術引發腸阻塞的大山恆夫,近年因為翔北醫生們時常光顧的關係,從原本昭和時代的復古小酒館,擴大營業變成夏威夷風格又混搭各國料理的餐酒館。

「恆夫!我要酒!」緋山臉頰微紅,眼神迷濛,搖晃著酒杯。

「嘖嘖~怎麼醫生發酒瘋都一個樣!」瑪莉珍無奈的捲了捲自己新訂製的假髮。

「說什麼!我要酒!」遲遲不見酒杯被斟滿,緋山有些不滿的稍微放大了音量。

「來了來了~」瑪莉珍無奈的回頭往吧台又拿出了一瓶新的紅酒。

此時緋山看著瑪莉珍乖乖聽話的動作,滿意的笑了笑,搖了搖一旁似乎已經醉到的名取。

「緋山醫生,抱歉抱歉……都是我的錯……」名取無意識的喃喃自語。

「我說了這不關你的事啊!怎麼這麼不能喝啊!」緋山手指著名取,卻覺得天旋地轉,突然一陣頭暈目眩,最後不勝酒力的又再次趴倒在吧檯上。

「白石……」緋山無意思地呢喃著今天讓她喝醉其中原因之一的名字。

「終於安靜下來了!等等一定要敲竹槓一筆!」瑪莉珍拿出帳單再原先的數字上加了兩個零。

不過看著吧檯上兩人在一時之間是無法清醒的,自己也不想通宵照顧這兩人,畢竟熬夜會使人變醜的,便決定拿出手機撥打一個熟悉的電話,要那人來解決問題。

「喂,醜女……」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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