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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最终回) 无法停留的爱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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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成二十二年九月二十七日上午十点二十六分,这里是翔北医疗直升机,病人已经成功移运送给地区医院接收,正在返回中。」

『这里是CS。了解。』

汇报完毕,绯山美帆子松开踩住通讯开关的脚,转动几乎僵直的脖子。

坐在她斜对面的毒舌护士冴岛遥正在书写飞行记录,头也不抬:「藤川说今晚去喝酒,大家一起为你庆生,同时也是庆祝你回归翔北一个月。蓝泽说他没问题,就差你表态了。」

「小眼镜是想约你吧。」绯山暧昧地笑着。「还是你已经替我答应他了,闪闪发光的飞行护士小姐?」

冴岛闻言,狠狠瞪了她一眼。

『哟,绯山你今天生日啊?』耳麦里传来梶寿志豪气的声音。『多大啦?』

「准确的说,她是三十一岁的老女人了。」冴岛冷冷地说。

『哎呀,真没看出来呀,绯山医生看起来还是二八年华呢!』梶寿故作惊讶地说。

「吵死了!专心开你的飞机!!」绯山给这一唱一和的两人气红了脸。「冴岛!!写好日志以后记得给我检查一遍!!」

「请实习医生绯山美帆子不要在飞行中的直升机上大呼小叫。」冴岛淡定地提醒道。

『啧啧,女人上了年纪就是不一样啊……』耳麦里梶寿则是一副了然的口气。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

东京的上空,傲娇(实习)飞行医生充满元气的声音久久回荡。

……

天高云淡。注定是重逢的日子。

顺利完成了第N次的急救任务,梶寿志和安西康平率先跳下直升机,拉开舱门——

绯山美帆子解开安全带,摘掉耳麦,习惯性地摸了摸耳垂,轻盈地跳到地面上。她示威样的对梶寿恐吓道:「你以为老娘我的少林拳法是白练的么!」

「是、是…」机师无奈地赔笑,闪身走开。

越过梶寿的肩头,她才发现,有人站在停机坪通往医院方向的必经之路上——轻轻地倚靠着停机坪的护栏,双手按着塞得满满当当的医生制服口袋,纯天然无公害环保指数破表的温暖笑容全世界独一无二。

微风中,绯山忽然觉得,飘散着机油味道的空气是那么好闻。

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没有任何其他的念头,她只想要向那样温柔的微笑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好像今天早上才见过,实际上却是一百多天以前了呢。

——我们真的已经分开那么那么久了吗?

——喂,白石,你说话啊!
你若是不讲话,我会以为眼前的是梦境,是幻觉,是海市蜃楼。

「喂,你快说话啊!你不是在欧洲呆了几个月就忘记日语怎么说了吧?」她紧张地双手抓紧了衣角。



「要不,你说英语也行!」



「啊喏…法语就不要说了,我听不懂……」



「喂,你快点给我讲句话啊!!」

「Mihoko……」
——无论日语、英语、法语,你的名字都是这样念。

「……」
——白石惠,你真狡猾。

「Mihoko……Mihoko……Mihoko……」
——虽然我有很多很多很多话想跟你说,可是现在,我只想唤你的名。

「吵死了!白石惠你念佛啊!……我最讨厌你了!!」

「啊,对不起。」

「不准道歉!!!」

「那…美帆子,三十一岁生日快乐!」白石伸开双臂。

——天啊,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温柔的笑容吗?造物主到底是怎么把白石惠这个生物弄出来的啊……好想不顾一切地紧紧拥抱住她,可是……

「你强调我的年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啊,表示我牢牢记得美帆子的生日啊……」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突然回来也不告诉我!一见面还故意提醒我比你老!」绯山拍掉白石的手,撇下她不理,径直跑回急救中心。

「等等我…绯山医生回来翔北一个月不也是没有通知我吗?」走进医院里面,白石换了称呼。

其他人都微笑着目送她们穿过长长的走廊——这两个人好像从来没有分别过。

「为什么要通知你,国际长途电话费很贵的!」

「绯山医生家里那么有钱,你怎么还这么小气啊!」

「白石惠!!」坐回座位上的绯山随手抱起一叠病历砸过去。「这些统统都给你抄!!!」

「啊,是是是……绯山医生真不像三十一岁了呢……」

「你嘀咕什么!!笨蛋袋鼠!!」

「啊,没、没什么……」

虽然一回来又被压迫了,白石医生的嘴角却一直扬起幸福的笑容呢。反而是急救中心其他的医生护士们怎么一个个都愁容满面的?

「收钱收钱!愿赌服输。各位自觉……」蓝泽耕作面无表情地走到偷窥着白绯二人的同事们面前。「你们之前下注她们会亲吻拥抱的,统统交钱来。」

「真不甘心啊……」藤川不解地摸摸脑袋,「怎么那两个人竟然还吵架啊?」

「亏我还刻意安排绯山今天值班……」橘启辅不情愿地打开钱包。

「绯山的傲娇本性真是深不可测呢。」森本忠士默默感叹道——和白石比起来,我算轻松得多了吧。

「谁叫你们狗血剧看太多了。别忘了,她们可是白石和绯山啊……」面瘫医生高深莫测地一笑,揣好兜里的钱,从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若无其事地转向他的两位财神——白石医生和绯山(实习)医生:「晚上去聚会吧…这次我请客!」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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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5月18日】

(补遗)

咳咳!!咳咳咳!!!

楼体坍塌了大半,我顶开冰柜的门,钻出来只见到一片昏暗。

或许冰柜里残留的海洛因还是什么,我忽然精神一振,忘却了身体的痛楚。

既然整座楼都塌掉了,搜救人员还有一段时间才能找到我吧。

也不知道自己是用爬的还是钻的,我总算摸索到地下室的位置。

『绯山美帆子!!咳咳咳……』怎么我也不停咳嗽起来?

我冲上去松开束缚她的绳索和胶带。

——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咳咳!!……』

于是我们两个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平生第一次正式的见面——或许是此生唯一一次——所做的就是一起咳嗽!

『咳咳,你是谁?!』她是第一次知道木元真実的存在吧。

『你听好了——』没有时间再多做解释。『从现在起,我告诉你的每一件事都要好好记住:我叫木元真実,是隶属警视厅刑事部搜查第一课特别犯罪对策室的刑警,职务是巡查。生日是1984年11月24日,住在东京都港区麻布台,出生地是东京都。毕业于神田女子大学理学部,血型是B,身高、体重都和你一样。虽然有点近视,可是平时常常不戴眼镜……喜欢睡觉、喜欢数学,不擅长最基本的人际交往,座右铭是我对人类不感兴趣……』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我抿嘴一笑:『因为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木元真実。』

『什…什么意思?』

『绯山,你应该很清楚你的处境吧?只要你现在还是绯山美帆子,想要杀你灭口的人就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你!』我读到她眼里的疲惫和惊恐,自己反而更加冷静。『我知道,你刚刚才认识我,我也很难把所有的事情一下子都讲清楚——反正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如果我是木元真実……那你呢?』
哈,你和白石一样善良呢——如此为别人着想的心意。

『听着——』我收敛了笑容。『不要管其他的事,现在是我在请求你,等一下得救以后,请以木元真実的身份去见白石惠吧……』

听到白石的名字,我看见绯山的眼里有了不一样的神采。

『我知道,你肯定瞒不过她的——以别人的身份去见她,实在太残忍了……』

——请原谅我这一次的自私。

『可是,只要出现在她面前就好了,见一面就好。』

——请原谅,仅此一次的自私。

『因为…我答应过她,一定要回去。木元真実,一定要回去!』

绯山好像明白了什么,木然望进我的眼里。

我也不想掩藏自己的感情。

『拜托了,只要对她说一句——我回来了。』

只要说这句话就好了。因为——
她真正等待的人,是你。

『白石她…一直在等你,等了你很久很久了。』

我忽然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笨的人,说着全世界最愚蠢的话。

『绯山美帆子,对白石惠来说,是无可取代的人……』我嘴角上扬,不由得嘲笑自己。『哼,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就亲自去找她问清楚!你一定要回到她身边,亲自去问个清楚!』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绯山将我问住了。

是啊,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摸出佩枪,在她面前卸下五颗子弹。
接着,收起弹夹,握着枪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没办法,如果你再废话下去、不照我说的做,我就只好马上死掉!』我笑得没心没肺。『我对白石惠说过,我会保证你平安回去,除非我死了。』

绯山真的被我吓到了,乖乖和我互换了衣服和鞋子。

整个过程我们都各怀心事,沉默不语。

然后我确认了一次警察证在她的口袋里——
却看见每一天都静静躺在证件夹里的粉红色的折纸小猪。

『啊,抱歉,这个我不能给你。』
我冲她笑了笑,把纸猪握在手里。

只有这个…不能给你。
——因为这是白石送给我的、唯一的东西。

我要她重复了一遍木元真実的基本信息。

『绯山,听着,得救以后,会有一个名叫樱木泉的刑警来找你。她个子不是很高,短短的卷发,为人很亲切——除了她以外,不要信任现场其他的警察。樱木会告诉你接下来该怎么做。』

『那你呢?』她依然关心着我的问题。

『笨蛋。我早就想好保全自己的办法了。我不方便和你同时出现。所以我要在这里躲一会,自有人回来接应……』

——已经,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所以,你得救以后不用管我,只要做好答应我的事。』

她半信半疑地盯着我看。可是我早已藏起所有的情绪。

『就这样说定了。这里不宜久留,你可以从我刚才过来的路线爬到地面上去。』我指着来的方向说,『顺着光线最亮的方向一直爬,不会有错的。快点啊!白石还在等着!』

她终于不再犹疑,坚定地转身。

或许她知道,她不走,我就不会走。

……

呐,白石,只剩我一个人了,我却不觉得孤单呢。

我仰面躺在地板上,全身上下的痛楚一起袭来,这一次真的再也动不了了。

耳畔持续着剧烈的蜂鸣。

会有人来救我吗……

还是有人来杀我……

头顶有碎石灰落下——
这将是我听见的,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声音么。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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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绯山换好制服,回头看见白石姗姗来迟。

「早上好。」白石揉着太阳穴,无精打采地拉开柜门。

「昨晚喝多了吧?」

「美帆子你竟然不送我回家,把我丢在玛丽珍那里过夜。」白石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谁知道你是真喝醉还是假喝醉!」

自从上次生日聚会以后,绯山美帆子彻底认清了白石犬的潜伏狼属性。在无法鉴别白石是否真的喝醉之前,绯山绝不再轻易心软送她回家!

「唉……」白石惠无奈地转过身去,脱掉外套,换上制服,一一拿出笔记本和圆珠笔塞进口袋。

最后,握在她手里的是一只红色的御守。

「咦,以前你没有戴护身符的习惯呐。」绯山随口问。「谁送的?」

「啊,是一个叫木元真実的刑警。」

「……」

「对了,她和美帆子你长得好像呢。」

「是么……」

「你看见她的话,绝对会大吃一惊的。」

「呵呵。」

「之前她负责事件的时候还说一定会救美帆子你呢。不过听说在你失踪的时候,就调职去北海道了。最后,美帆子还是被警方找到了呢。」

「木元她,是个怎样的人呢……」

白石想了一会,开始滔滔不绝:「木元真実?第一印象的话,是个非常可爱又让人捉摸不透的孩子呢。总是心不在焉、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动不动就刨土啦、咬手指啦、缩成一团坐在地上啦、躲进更衣室的柜子里啦……如果美帆子见到她的话,一定会喜欢她的。」

「这样啊,我也好想见一见她啊。」

「咦,美帆子,我戴着别人送的御守,你不会吃醋吗?」

绯山望着白石,认真的说:
「如果是别人送的,绝对不准戴!……只有这一个,请你好好戴着它。」

……



【2010年5月23日】

睁开双眼的一刹那,我怀疑自己在天堂——

下一秒,看到我那好死不死的老爸老妈,被残忍地拉回现实。

难道我是猫吗……这样都能不死?!

和音,你哭起来的样子真的很不可爱。再哭?再哭就不给你买香蕉了!

樱木泉,你怎么也一副想要哭的样子?给我忍住!不然我就抢走你的香蕉!

BOSS,我那好死不死的双亲都从不敢甩过我一耳光。你一出现就一巴掌狠狠打下来!
——好疼啊!

嗯,谢谢大家关心,我活下来了呢。


【2010年5月25日】

反正每天困在这间秘密病房里也没事做,和音你就不要阻止我继续查案了。

玲子小姐,你干嘛送我一本《双城记》啊?我只会趴在摊开的书页上呼呼大睡!

你们还是让我继续调查事件吧!
早一天结案,绯山就少一天扮演木元真実的日子。

虽然我这几天给白石打过电话要她不要来探病了,
谁叫那家伙实在改不了自作主张的毛病!

无论如何,我也要帮助绯山要早日恢复身份,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2010年10月2日】

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放在嘴边,我,以木元真実的身份,拖着懒散的步子在东京都的街道上晃悠。

身边来往的行人纷纷抬头看着天空。

我也懒洋洋地扬起头——

医疗直升机从头顶低空飞过,降落到附近小学的操场。

两个熟悉异常又好久不见的身影跳下直升机。

原来飞行医生的冬季制服这么有型啊……

啊,那是绯山美帆子吧?原来穿在像我这样的小身板上也很帅气!

我站在原地傻傻笑着,直到目送直升机离开。

此生,我们都不会再见了吧。白石,绯山……

我不会让你们见到我的。我不要看见你们看到我的表情。

我一定要用此生最潇洒、最华丽的转身,向你们告别——

转身,
转身,
转身……
最潇洒的……
最华丽的……

EMA,你说的对。
『小黄就是小黄,掉下去,捡起来,还是小黄。』
我从来不懂得怎样转身,只会简单地直走。

——那次事件之后,我失聪了。

好像是听觉神经受损——医生说什么我也听不见,诊断报告我也懒得看。

刑警的工作也没办法再继续。

我可是木元真実啊,以声纹辨识为专长进入警界的木元真実——失去了听力,便失去了所有的骄傲。

尽管BOSS一再强调她要给我安排其他的工作,要求我留在警视厅。

不过,拜托!让我过一阵子清闲的生活吧!

不接电话,因为我听不见。

不搭理人,因为我听不见。

嗯嗯,听不见,异常地适合我呢。

口袋里的手指,触碰到那只小小的纸猪。

我深吸一口气,掏出它来看了看,随手放在垃圾桶的桶盖上,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

有人拉住了我的衣角。

我皱起眉,转身…

然后…

我听见了...微笑的声音。


========不是句点的第九回 完========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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