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抱著隱隱作痛的肚子，另一手緊捏著大腿側的褲子布料，背微微駝著，蹣跚著腳步，只想快點找到一個可以坐下來的地方，消除那瀰漫全身的不適感。
大概，走不到更衣室了……緋山咬緊了牙根，逐漸感到體力的不支，下腹間斷傳來的疼痛感像是在阻止自己前行般，額角也滲出冷汗。眼看空蕩蕩的醫院長廊旁的座位沒人，又忍耐了一會兒，拖著步伐，這才扶著座椅邊緣，緩緩坐下。
這是身為女人的麻煩呢，吐了一口氣，緋山施加在肚子上的壓力又重了些，就算有跡可循，但總是不請自來，就像是每天被送來急診的病患們一樣，不管是性別或職業，都是無法擺脫的命運。
可是，患者又有那麼點不同……有時，急診室的醫生再怎麼搶救，換來的結果，卻是具冰冷、再也睜不開眼的身軀。
野上翼啊……
即使過了那麼多年了，患者的驟然離世，在告訴自己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下，那股衝擊感也逐漸淡然。害自己差點被告上法院、丟失醫師執照，擅自替患者拔管的事件也是，現在看來，不過是醫生這條漫長的道路上，一段不美好的插曲而已。
今天，自己負責的患者，因為腫瘤破裂導致失血過多而休克死亡，再怎麼說，都是預料之中、沒法挽回的事……嗯，就這樣吧，醫生當了那麼多年也不是當假的，要是每天都因為病患死亡而讓自己哭哭啼啼的，還是放棄穿上白袍比較快……
這些，只不過是理性在作祟罷了！緋山冷哼了一聲，用手撐著下巴……無法否認的，心中的一隅，還是會不甘心，還是會意識到自己同樣身為平凡人，根本無從了解命運的安排。
一陣抽泣，感覺眼眶有什麼東西在打轉，緋山暗自責備自己改也改不了的愛哭鬼個性，下意識要伸手抹去，眼前一晃，一件藍色的制服褲擋住了自己全部的視線。
「給妳！」這回也不等回應又塞到自己手中，白石的臉上一點笑容也無的，佇立在緋山面前。
鼻翼充斥著紅茶的香氣，才一抬眼對上那緊迫逼人的視線，又立刻低下頭去，緋山不發一語，對方也不打算徵得自己同意，一屁股坐在自己身旁。
「回家我再煮紅豆湯給妳，」白石率先打破沉默，依對方的狀態，才不願意主動跟自己說話呢，「現在先喝這個緩解一下吧。」
「ありがとう……(a ri ga to u)」緋山抿了抿嘴，有些彆扭的道了謝。
「還有沒有需要衛生棉？」白石稍稍靠近對方，小聲地說道。
「我又不是沒帶……」肩膀感覺到對方胸前的柔軟有意無意的觸碰，臉頰似乎發燙了起來，緋山縮了縮身子，不禁握緊了手中的熱飲。
「那就好啦！」看著對方不願轉過來的臉龐，內心小小嘆了口氣，白石轉正坐姿，啜飲起自己的紅茶。
……
一股沉默籠罩在兩人身旁，夕陽從身後的玻璃照了進來，映在腳旁的地板上，宣告著夜晚即將降臨，醫院已不若白天的熱絡。
被這寧靜搞得全身焦躁起來，緋山直起身，凝視著長廊對面的牆壁，又喝了幾口冷下來的紅茶。
「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呢？」
聽到對方語中帶著些許哽咽，白石轉過頭，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回些什麼，只能盯著緋山的耳後根，想說什麼好像都不太對勁。
「老是學不會控制自己的情緒，」緋山吞了口口水，壓抑那快要潰堤的衝動，「我要是……能有妳一半消極就好了。」
「妳說這什麼話？！」無法置信這種話會從對方的口中而出，白石兩手抓起褲管，難以言喻的焦急，一下全積蓄在胸口。
「我也不想要這麼軟弱啊，」眼角有些承受不住那股濕熱，緋山撇過頭，為什麼在她面前就是很想哭啊，「情緒那麼容易波動，要是被患者的家屬知道，只會嫌棄我這種醫生吧！」
「美帆子什麼時候軟弱過了？」這種時候就要好好叫著對方的名字啊，管他是不是在醫院，「要是妳這樣叫軟弱的話，我們其他醫生不都……不都成為鋼鐵了？」
「什麼鋼鐵不鋼鐵的啊，」就是如此笨拙的關心，最讓自己……放不下吧，緋山勉強的揚了揚嘴角，像這隻笨袋鼠一點自覺也無的人……真的太狡猾了，「我說……嗯？」
附在下腹的那隻手被輕輕推開，頃刻，由下而上傳來的是對方左手手掌源源不絕的熱流，繞著自己的肚腹畫圓，緩緩地按壓。一聲悶哼，臉就這樣被對方的右手，硬是按進那比普通女性更為寬闊的肩膀。
「想哭就哭吧，」喉嚨又是一陣酸楚，眨了眨眼，假裝自己沒有想哭，白石故作輕鬆的說著，「我不會看的！」
「耍什麼帥啊妳……」把臉又埋進對方的制服更深些，緋山不敢啜泣出聲，要是在這種地方哭出來被別人看見，實在太丟臉了。
「妳也不要跟我一樣……」白石拍了拍靠在自己肩上的頭，隨後順著身側往下，覆上對方微微顫抖的手，緊緊握住，「太勉強自己啊！」
「誰跟妳一樣了！」反抗似的掙脫了白石的手掌，也顧不得別人的眼光了，緋山將整個身體轉側，雙臂環上對方的腹側，胸口一上一下的起伏著，依稀聽得見自己難以緩和的心跳聲，再怎麼想阻止自己的淚水，看來也是徒勞無功。
「お疲れ様。（辛苦妳了）」貼在對方的耳際柔聲說道，白石一下空了的手，也繞上緋山纖細的腰際。
啊，彼此都是……
難過時最好的慰藉吧！
(完)
To be continued……
作者自嘲：
跪)就這樣，把小紅丟在椅子丟了好幾天，才又開始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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