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遠記得那天早上，我們在那棵櫻花樹下的相遇，妳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以及妳那個溫暖的笑容。

 

***

 

      今年的櫻花真的很漂亮，讓白石即使在上學途中，仍不禁駐足欣賞。

 

     「櫻花真漂亮呢！不過，我們再不走的話，就會遲到喔！」一把低沈的聲音在白石的身旁響起，她抬頭看著對手的側臉，以及嘴角那淺淺的笑容，竟在那一瞬間失神。

 

     「請問我的臉上沾了什麼嗎？」白石隨即回過神來，拼命搖頭，只見緋山突然伸手，並拿走落在白石頭頂的花瓣，然後笑彎了眼地說，「還不走嗎？真的快遲到了。」

 

      白石的記憶力與理解力也不差，唯獨欠缺運動神經。二人只跑了一小段路，白石已被緋山遠遠拋離。因此，在緋山回頭時，只看到白石雖然停在遠方喘氣，仍堅持緩慢地移動著。她笑著跑向白石，順手牽著她的右手，領著她跑向學校正門。

 

      看著她也走著學校，白石不禁好奇地問：「你也在這裏工作嗎？可是我沒見過你啊！」

 

    「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

 

      白石看著她的身影逐漸消失在樓梯間，然後不自覺地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心跳卻突然加快。

 

      怎麼只跑了一小段路，心臟竟會跳得這麼快呢？看來真的要經常運動了。白石苦笑著走向5A課室。

 

    「沒想到優等生白石也會差點遲到呀！」坐在前面的好友冴島遙轉身取笑道。

 

    「我自己也很驚訝，或許是櫻花太漂亮了。」白石突然想起那個一同站在櫻花樹下的女子，也許她比櫻花還要漂亮。

 

     「白石！你知道今天有新的代課老師，暫代懷孕的上村老師嗎？」身後的藤川一男突然靠近，並大聲地說。

 

      難道她就是體育科的代課老師？怪不得剛才跑得這樣快。白石突然擔心自己剛才跑得這麼慢，會留下不太好的第一印象，卻有一點點期待再次與她會面，因此這次是她第一次在上課時走神。

 

      終於來到下午的體育課，白石比平日更快速地換好運動服，然後看著她逐漸走近的身影，不禁笑了。她將啡色長曲髮束成馬尾，截然不同的感覺令白石看得入神。

 

    「新來的老師很漂亮嗎？怎麼笑得像個變態一樣？」冴島翻了翻白眼，厭棄地說。然而，白石還未來得及回應，緋山已開始說話。

 

    「大家好，我是緋山美帆子，在上村老師懷孕期間會暫代她的職務，請多多指教。」

 

      在上課期間，白石一直情不自禁地看著緋山發呆，稍不留神就被同學的籃球打中，更流下鼻血。

 

   「不是你的錯，只是我自己沒留意四周。」白石一邊按著鼻樑，一邊安慰因誤傷她而慌張得不停道歉的同學。

 

   「白石，你還好嗎？」原本站在球場另一端的緋山，見狀後立即小步跑過來。

 

    「老師，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看到緋山又擔憂又緊張，白石突然覺得這鼻血流得很值得。

 

      由於剛響起下課的鐘聲，緋山讓其他同學下課後，陪著白石坐到旁邊的長椅。其實白白石的鼻血很快已經止住了，只是她不知為何很想可以和緋山獨處，即使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並吹著微風。

 

    「老師，我們才剛見面，你為何知道我的名字？」白石想起剛剛緋山曾叫喚她的名字，因此好奇地問道。

 

    「我曾與上村老師見面，她當時告於訴我，班上有一位叫白石惠的同學，是又能幹又品學兼優的優等生，並建議我一旦遇到什麼問題，都可以去問她。我今天一看到你，就知道她說的都沒錯，只是沒想到這位優等生竟也有又呆又傻的一面。」

 

    「原來如此。」白石不好意思地笑著回答。課堂的鐘聲突然響起，在白石的腦海中，第一次有了不想上課的念頭。

 

    「血已經止住了吧？」緋山突然傾前，令白石不自覺地靠後半分。

 

    「你沒事吧？怎麼突然滿臉通紅了？」

 

    「我⋯⋯我沒事，我先回去上課了。緋山老師，再見。」白石向緋山鞠躬後就匆匆離開，緋山看著她慌忙的身影不禁失笑。

 

    「為何剛剛老師靠近時，我的心跳會突然加速呢？今天的心跳率好像怪怪的，難道是心律不正嗎？週六應該去醫院檢查一下比較好。」白石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換回校服並趕去上課。

 

      除了體育科老師以外，緋山還需負責田徑隊的訓練。今天的訓練結束後，轉眼已是傍晚7時許，緋山剛想離開學校，就看到天空正下著傍傍大雨。

 

    「啊！怎麼突然下雨了？」由於今早出門時太匆忙，緋山只能站在學校正門，等待雨勢減小。

 

      然而，眼看兩勢不但沒有減少，更反而逐漸增加。緋山在再三思量後，決定還是盡快跑出學校。就在她剛舉起手袋，正準備往外衝之際，及時出現的白石，阻止了緋山的舉動。

 

    「緋山老師，沒帶雨傘嗎？讓我送妳到附近的巴士站吧！」緋山雖想拒絕，但在白石的堅持下只好作罷。

 

   「白石，你平日也是這麼晚才離開嗎？」

 

   「我每次只要在圖書館看書，也會因太入神而沒留意時間。」

 

   「原來白石還是個書呆子呢！」緋山忍不住地笑道。

 

    在二人一句接一句地閒聊時，很快已到達巴士站。

 

    「白石，謝謝你！你快點回家吧，我⋯⋯白石！你怎麼濕透了？」緋山看到半身濕透的白石，再低頭看著只有衣袖以及下半身濺上少許雨點的自己，就已知道白石剛才一定是把雨傘都傾向她那邊，才會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

 

      看著她始終溫柔地笑著，緋山又感動又心痛，立即脫下身上的外套並披在白石的身上。

 

    「我們先去吃飯吧！你若然不趕快吃點熱騰騰的食物，肯定會生病的。你不准拒絕！」

 

    「挑你喜歡吃的，這頓由我請你，謝謝你特地送我到巴士站。」二人走進附近的一間日式餐廳後，緋山隨即將餐牌遞給白石。

 

    「白石，你要先給家裏打電話嗎？不但這麼晚回家，還把自己弄得濕濕的，會被駡嗎？」二人點餐後，緋山擔心地問。

 

   「沒關係，現在我家沒人。由於父母都是醫生，所以經常只有我獨自一人在家。」

 

   「你會寂寞或是會怪責他們嗎？」

 

   「不會啊！他們是我最尊敬的人，而且成為一個好像他們一樣優秀的醫生亦是我的夢想。而且我只要有書本的陪伴，就不會覺得寂寞。」

 

   「白石，你一定可以成為一個優秀的醫生。」

 

   「可是，我最近開始覺得醫生這工作其實不太適合自己。」

 

    「為什麼？」

 

    「我太軟弱，又經常因為想得太多而不夠果斷，在面對危急的病人時或許無法能夠即時作出反應。這樣的我還能勝任醫生一職嗎？」

 

    「就算真的無法成為醫生也沒關係啊！相比成為一個迷失初心的醫生，我寧願你只是原原本本的白石惠。」

 

    「老師⋯⋯」

 

    「白石，人總有迷茫或疲倦的時候，先停下來好好休息及思考亦並非壞事。」

 

      從出生到現在，白石就背負著父母及師長的期望所生活，為了不讓他們失望，一直以醫生為目標，比其他人更用功地學習。然而，半年後已是高中三年級，她開始猶豫不安，亦擔心自己不夠優秀，卻不敢跟其他人傾訴。直到緋山出現，明明只認識了一天，卻能安心地暢所欲言。或許是緋山的笑容太溫暖，亦平靜了白石的不安與擔憂。

 

      白石回家後，一直想起緋山的那段話。她突然發現，自己一想起她就會笑，心跳也會突然加速。

 

    「我想⋯⋯我生病了。」白石對著鏡中的自己說。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