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 狛日短篇合集 > 11.【狛日+苗日】予定通りの反逆

*古都桑的点文。内容是狛枝与苗木因为日向君而反目。CP大概是狛→日←苗。

 

 

 

  位于Jabbawocky第二座岛上的中央控制大楼,不仅存放有被称之为奇迹亦不为过的新世界程序的诸多设备,其中的监控室更连接至Jabbawocky五座岛上数以百计的监控摄像头,岛上各处的情形一直为它们所注视、进而分毫不差地投映在监控室中嵌满半面墙壁的电子屏幕上。而这些屏幕所记录的画面则由未来机关的驻岛员工定期通过网路传送至那个远隔万里的未来机关本部——为了让那些对于绝望永远草木皆兵的大人们能够知道,被软禁于岛上的「绝望残党」们依旧没有逃出生天的办法,因此他们又能得一日安眠。

  所以当那个本不应当出现在监控室中的人在洞开的电气门后现出了身影时,正站在电脑前戴着耳机不知与何人通讯的苗木一瞬间睁大了双目,但随即他便赶在来人打算观察电脑屏幕前关闭了显示器,然后放弃与通讯对象说明情形,直接切断了耳机的电源。

  太过专注于解决眼前的困难,却忘了困难并不只会来自眼前,比如这些毫无预兆出现在身后的……懊恼于自己的一时大意,苗木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说话的声音不会因紧张而颤抖。

  “……狛枝君?”

  被叫到名字的不速之客则似乎完全没有察觉苗木的不安情绪,只是径自走入监控室里,伸手按下了一旁的电气门开关。伴随着门轧过电气轨道的声音,外界的光线彻底被阻隔在了门的另一边。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深知对方行为之诡谲,苗木不动声色地调整着呼吸节奏,以保证自己处在能够应付突发情况的状态之中。而与之相比,站定在了门前的狛枝依旧没有要采取行动的迹象,甚至在听见苗木的询问后也缄口不言,气定神闲地将双手收进了外套的口袋里。

  “……还真是有些怀念呢。”结束了沉默的是狛枝一句无来由的感慨,“从新世界程序中醒来、回到这个不曾期待再回来的世界、被摆弄着废物一样无法动弹的身体接受治疗和枯燥的复健……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啊。”

  言及此,狛枝的脸上浮现出了他那一贯的暧昧笑容,“再越过里面那道门应该就能得见了吧,当初自己像具死而复生的尸体一样被唤起的地方……在那之后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我甚至连做梦时都躺在冰冷的、亮着绿光的塑料棺材中。不过当初我的记忆尚且混乱不堪,连自己是自愿进入其中这件事都想不起来……是出于这个原因吗?我总是觉得很想再见一次那样的场景。”

  “什么、场景?”因对方突然的长篇大论,苗木困惑地蹙起了眉。

  “我从昏迷中醒来的场景。因为就在那之前,我还紧紧握着别人的手,与对方故作友好地说出再见哦?突然一下意识消失,再醒来的时候不要说握住别人的手,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不剩了。至于那个信誓旦旦答应了我要成为友人的对象——嘛,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那些闪烁于目光中复杂难明的情绪都在数次交睫后被清扫无踪,视线越过监控室昏暗的空间,狛枝的双眼直直地注视着站在房间另一边的苗木“那么冗长的开场白到此为止,让我直接进入正题吧。”

  听见正题二字,苗木几乎是无意识地攥起了双手。

  “苗木君——想要把日向君带去哪里?”

  而对方直刃般刺来的问题则令他瞬间心脏紧缩。

 

 

 

 

  “并不是我不想活下去,可我更不希望看到你们因为我的原因陷入险境。”

  记忆里日向的声音仿佛尚在耳畔,而苗木亦记得自己在听见日向所说的话时内心宛如山岳崩塌的感觉。

  “如果再发生程序里那样的事情,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承受得住。而且……比起任何人,我都不希望你因为我而遭遇不测,苗木。”

  “为什么要这么想……我不会遭遇什么不测啊!自大家从程序中醒来,所有迹象都能证明大家已经逐渐摆脱绝望了,今后也有很大可能成为未来机关的一份子,这些机关本身其实也最清楚不过了!为此让日向君出岛接受更好的治疗是合情合理的,只要我再努力……”

  “说服不了的吧。”

  “诶?”

  看着苗木不自觉面露焦虑与担忧的神色,日向只能回以无奈的笑容。

  “因为在机关看来,我一直都是那个与江之岛盾子互为帮凶,引发了这场浩劫的罪魁之一……无论我再怎么将自己视作日向创,在他们眼中,我永远都是——神座出流。”在念出这个名字时,日向还是不禁踌躇了须臾,它就像一把开启内心最深处恐惧与悔恨的钥匙,“可能你会觉得我是被负罪感困住了,但并不是这样。在当初选择强制关机时我就已经决定了,要活下去,不再像过去的自己那样为了他人的心愿与评价活下去,而是更加遵从自己的意志。”

  “所以,为此不是更应该……”

  “活在你的保护之下,活在未来机关的阴影之中,随时随地担心自己的友人被自己的麻烦牵连……一年下来,说实话我觉得自己快撑到极限了。”日向抬起手撑住了自己的额头,连接在手背上的透明输液管亦随之左右摇晃,“所以不管是我的身体状况,抑或我能否出岛治疗,都别去想了,专心照顾你自己就好。”

  “……但这不是儿戏啊日向君。”苗木感到眼眶酸涩,“这是你自己的生命,人一旦死去便不可复生,你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弃啊!”

  “我并没有放弃。只是这么拖累着别人,毫无作为地活着,真的能算是活着吗?无论是医生还是你们,都只是劝我安心在病床上躺着就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当初我就应该一直在新世界程序里睡下去。……还有许多事要比只是这么活着更重要不是吗,所以至少这次,我想能够保护你们的安全。”

  对上苗木依旧坚持的眼神,日向竭力压下心中翻腾的痛苦与不安,继续开口说道,“而且我想雾切和十神跟我一定是同样的想法。虽然他们不曾阻止过你的行为,但他们对于未来机关的决定一直都保持沉默……这就叫有舍有得,对吧?”

  “不是!是我觉得不需要别人帮忙,我一个人就能做到,所以才、……而且有舍有得这种事,如果我们真的这么想,当初我们就不会进入新世界程序了啊!所以日向君,当务之急是你要先自己——”

  “这正是我基于自己的想法所说的话。……就算做是我的自私吧。”

  “……日向君、”

  “抱歉,苗木。”伴随着叹息似的道歉,日向将手搭上了苗木僵硬的手背,“一直以来,多谢你照顾了。”

 

 

 

  因为脑部大范围改造的原因,日向的身体机能自他从程序中苏醒后便每况愈下,最初只是睡眠不足似的困倦与疲乏,但之后这种倦怠逐渐演变成了难以苏醒的昏睡,直到有一天日向毫无预兆地倒在了岛上的日常作业中。自此,日向成为了第三座岛上医院的常住居民,睁开眼时对上的总是立在床边的输液架与头顶雪白的天花板。

  而若非日向提起,苗木甚至忘记了日向在医院里度过的时间早已可称之为漫长。在这段时间里日向总是表现得格外沉默,很少谈起有关自己的事情,顺从地接受着一切治疗,偶尔苗木前来探病的时候,亦只是安静听苗木讲述着自己的工作境况,然后时不时回以笑容。现在想来,其实从很久以前日向的行为举止就已经暗示了如今他的想法。

  对这些不曾有过半点留意,一心只想着如何将日向送去具有更好医疗条件的岛外,思及此苗木仍旧难以抑制内心对自己的责备。

  “日向君说得对,有些事情只靠我自己是做不到的。但现在寻求他人的帮助为时未晚,我也希望日向君能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像是为了鼓励自己,苗木微微提高了说话的声音,看向狛枝的双目流露出坚定的神色。

  “我要将日向君带出这里。……即使日向君并不如此希望着,我也想要让他知道,他应该更加重视自己,也更应该相信别人。”

  听见苗木所说的话,狛枝面上依旧八风不动,色素淡薄的双瞳扫过一旁闪烁着光亮的监视录像屏幕,接着又转回了苗木身上。

  “所以,苗木君刚才就是在这里确认监视摄像头的情况,想要知道通往码头与空港这两条路径的监控是否已经被假的画面所遮蔽了是吗?”

  “只是通过那边的屏幕内容就看出来了吗?”苗木有些慨然地笑了笑,“虽然最初就没有想能瞒过你……真不愧是狛枝君。”

  “自我进入监控室,码头与空港的监控画面就一直不曾变过,虽然平时这两个地方人员稀少,但今天可是物资定期运送的日子。连我这种垃圾一样的家伙都能发现的话,本部的那些大人们应该也是能一眼看穿的哦?”

  “原本和左右田君商量这么做的时候就没觉得真能骗过他们,能拖一刻是一刻罢了。当然如果真的能起到意外的作用自然最好,就算不能也没关系。”

  “我说啊苗木君。”

 

  伴随着狛枝的这句话,监控室一时陷入沉默之中。

  苗木眨了眨眼睛,像是在等狛枝继续说下去。而后者则换上了一副很是扫兴的表情,歪着头看向依旧沉静如水的对方。直到狛枝蓦地发出一声轻笑,然后弯起了眉眼,之前脸上浮现出的不愉快如冰雪消融般无迹可寻。

  “虽然由我这种一无是处的渣滓来评价身为‘超高校级的希望’的苗木君着实是一种不知廉耻的僭越……但说实话,我还是有些失望啊。”一边这么说着,狛枝一边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为了希望,只是为了区区一届预备学科采取这样莽撞的行动,甚至冒着可能会连累到左右田君的危险……或许还有雾切小姐和十神君?这样真的好吗?有什么意义可言呢?赌上一众才能者的安危,换回的应当是更加光辉闪耀的、更接近于希望的存在才对,而现在?简直就是才能的无端浪费。”

  黏腻低哑的音色宛如游进耳中的毒蛇,即使如此在提及那个自己梦寐以求的名号时狛枝的语气依旧难以抑制地变得高昂。被希望浸透了的心神条件反射一般地为之战栗,出于这个原因,这番希望本位的言论带着常人难以理解的痛切之感。

  但苗木对此已经习惯。他缓缓垂下眼睫,平然目光里透出的感情几近遗憾与悲悯。

  “……何必呢。”

  “抱歉,你说了什么?”

  独自的轻声低语未能穿过两人之间的距离,面对着因疑惑略微蹙额的狛枝,苗木提高了声音再度开口。

  “何必要这么欺骗自己呢狛枝君。分明最了解日向君,最不愿看日向君因机关的决定而被舍弃的人就是你,而现在我拜托左右田君改造直升机、骗过岛上的监控设备,拜托罪木小姐准备好足够的医疗物品以备不时之需,拜托远在异国的雾切小姐和十神君帮助寻找安全的藏身之所……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日向君不会因为机关的错误之举而枉失性命。可你呢狛枝君,你指责日向君的无才能与我的莽撞,但我和日向君从来就不曾有过要满足你的期待的义务。”

  说起日向的时候,苗木还是忍不住开口为他辩驳,这算得上是他一直以来都想要做的事情。

  “狛枝君的确很厉害,我无论在哪方面都不敢说能与你相抗衡,但在对待同伴的态度之上,我绝不会有半点退让。我不会以自己的无能为借口隔岸观火,也不会将一切都分门别类打上希望与绝望的标签,我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来创造和保护希望,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会放弃的。”

 

 

 

  听了苗木所说的话后,狛枝不知出于何种意图只是闭口不言。他略微睁大了双眼,仿佛感到有些惊讶,但若仔细看去便可以发现在那双灰绿色眼瞳之下隐藏着的,是宛如海上风暴一般混沌而又激烈的情绪,亟待掀起一场狂澜。

  “……………………………………哈。”

  无法克制的笑意终于从他咧开的唇间泻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不愧是苗木君啊!无论什么情况下都坚信希望站在自己这边,你当初也是以这副姿态打败了超高校级的绝望呢!啊啊我该记得……我是记得的,那个时候在电视画面中你的身影——以自身希望将同伴聚集在自己身边,齐心协力把超高校级的绝望送上死刑场——那时的你身上所闪耀的希望的光辉,就好像一切绝望的阴影都将不复存在般的令人目眩神往……”伸出双手颤抖着捂住自己的视线,暴雨般病态的大笑砸落在了苗木身上,而在狛枝这段几乎让人怀疑会引起过呼吸症的演说之后,他再次看向苗木的双眼已经再不隐藏那份自内心满溢而出的疯狂。

  但这也只维持了片刻。在如同戏剧过场的几秒沉默后,狛枝的话锋完全转到了相反的方向,“所以现在你又想要用同样的方法把日向君也留在身边是吗?像那时的雾切小姐和十神君一样?如今日向君身处病中,自由乃至性命都任人掌控,倘若苗木君趁此时机将日向君带出这绝海的孤岛,照顾他直至他性命无虞,到那时即使内心不愿,日向君也会完完全全变成苗木君的东西吧?”

  “不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把日向君变成我的……”

  “但事实上苗木君现在的做法只会导致这个结果,与你是否想这么做并无关系呢。”直截了当地回以如此言论,看着有些无措的苗木,狛枝仿佛很是开心地笑着看他,“苗木君不会明白啊,在你没能注意到日向君内心真实所想的时候,一心计划着这份逃亡计划的时候,日向君究竟是怎样的感受,苗木君根本无暇顾及吧。被一个自己常年怀抱有劣等感的对象平等相待,看似相处亲密实则半点交心也谈不上,我想除非拜托护士在日向君的输液或饮食里加入催眠药然后直接把日向君绑上直升机,否则即使这份计划天衣无缝,日向君也是不会跟你一起走的,苗木君。”

  夹杂着即使自己亦已承认的正论,狛枝所说的话令苗木无法不感到焦虑与茫然。

  “刚才,苗木君说了吧,说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可是啊,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真的、你这么认为吗?……我想未必吧。不然无论我这种人说了什么样的话,苗木君都应该能毫无动摇才对哦。”一边这么说着,狛枝的笑容变得真诚而热切,“这样可不行,无论什么样的问题,以苗木君现在这副犹豫不决的态度,可都是无法获得解决的。快点想起来吧,那个时候,就该像那时用希望的言弹击碎江之岛盾子的阴谋一样,再次用你心中所认定的希望,瞄准这里——”

 

  苗木看着狛枝朝自己一步步走来,不安定的心绪反而逐渐沉了下去。眼前白发的青年无论语气还是步履都带着他一贯的游刃有余,而锁定在了苗木身上的目光却没有再流露出方才谈及希望时那强烈的、漆黑浑浊的神采。狛枝愈接近,愈让他脸上的微笑看上去比起谦卑,更近傲慢。

  他停在苗木的身前,伸出了右手,拇指与食指夹虎口比出手枪的形状,

  然后将食指的指尖抵住了自己的胸口。

  “击溃、打碎、毁灭——阻挡在你身前的一切绝望都应该只有这一个下场。”

  苗木仰起头看着狛枝,那张总是显得过于稚嫩的脸上只剩下纯粹的认真与严肃。

  “如果是苗木君的话,就应该这么做。不、是一定会这样做的。”

  “……我并不想与任何人为敌。”

  “不要再违背本心地尝试与我和平共处,因为只要我们还各执立场,我们就绝不会各退一步,而这又有什么不好?”

  听到狛枝的反问,苗木只是缓缓合上了双眼。

  而再次睁开之时,那双眼中只剩下一种情绪。

  就像那时在程序中站在迷惘的众人之前,毫无畏惧迎向江之岛盾子的眼神。

  “那么,就如狛枝君所言。”

  “从今天起,”

  这次浮现在苗木脸上的笑容,完全褪去了面对友人的温和与柔软。

  “终有一日——”

 

 

 

  END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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